身中刀伤的刹那,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柳丞相突然挣开了几名侍卫的束缚,连连倒退好几步,不敢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刀,尔后,眼神极其缓慢地移到冷眼注视着他的庞统身上,再然后,是隔着好一段距离的莫蓝鸢……
“噗——”
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柳丞相踉跄着倒在地上。
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柳意从未想过,他最后的下场会是这样。
在他看来,他今夜逼宫成功后,整个大凌朝都将从此臣服在他的脚下,至于莫蓝鸢这个傀儡,他若心情好就让他当上皇帝,若是他心情不好,随时都可以将他拉下马!
他至死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何时出了错。
临死前,他的眼珠转动着死盯着那个一身红衣的人,艰难地喊道:“莫蓝鸢……你……不……得好死……”
说完就咽了气。
今夜亲眼看着天启帝被烧死在火海里,丞相柳意被庞统杀死,在场的人饶是心理素质再好,都控制不住惊惧得发抖。
尤其是看到柳丞相的凄惨死状。
大雨不断冲刷着他的尸身,他的整张脸惨淡得看不出颜色,双眼凸出,一动不动瞪着莫蓝鸢,仿佛死不瞑目。
有承受能力的倒还好,顶多被这情景给吓得别开眼不敢多看,而承受力较差的几个大臣,已经忍不住卡着和喉咙呕吐起来。
夜色越来越沉,连绵不绝的雨落下,不断敲打着廷苑中的花木和屋顶,奏起一曲哀歌。
莫蓝鸢面色平静看着柳丞相死去,耳边犹自回响着他死前的话。
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他?
真是可笑!
彼时,有人不经意看向上方,傲然绽放的山茶花开满枝头,远远看去,宛如被血染成的红色。莫蓝鸢遗世独立于高高的台阶上,一身红衣比血还要艳丽,比火还要灿然,他的面上带着从未有过的诡异笑容。
仿如子夜时分勾魂夺魄的艳鬼。
被那短短一刹的绮丽所震慑,那人惶然垂目,将所有的惊惧都压在了心底。
短暂的寂静后,敛了敛眸,莫蓝鸢沉声喝道:“今夜丞相柳意大胆逼宫,害死皇上,我身为皇室中人,定不会轻易饶恕这等佞臣。传令下去,五日后举行国丧,同时,将柳意满门抄斩!”
紧滞的空气仿佛找不到流动的出口,所有人低低压着脑袋。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喊道:“臣定当全力辅佐王爷为新帝!”
见此情形后,其余人终于回过神来,双手和头紧贴地面,高呼道:“臣等全力辅佐王爷!”
……
天启二十四年,十二月,当朝丞相柳意深夜带人进宫逼迫皇上退位,意图谋反,更放火烧了皇上的寝宫承宁宫,让皇上葬身火海。怀光王莫蓝鸢联合众臣极力镇压,当场将逆臣拿下。
同时,因为朝中并无太子,凌安王更被质疑是否为皇室血脉,众臣纷纷拥立怀光王莫蓝鸢为新帝,登基大典将在国丧的十日后举行。
至此,大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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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秦天夫妇得知今夜宫里发生的事后脸色各异,倒不是担心莫蓝鸢会对侯府的人不利,从他派人守住侯府的行为来看,他应当不会对他们下手,只是,与自家女儿有婚约的怀光王一夜间突然变成即将登基的新帝……
这种反转,无法不教人心悸。
另一边,听到这个消息时,徐九微百无聊赖坐在桌前修剪着花盆里的花枝,手一滑,开得灿烂的花朵连带着枝叶被剪下。
“郡主?”怀袖小心叫了一声。
恍然回神的徐九微摇摇头:“我没事。”
以前经历的几世都未这样近接触到莫蓝鸢逼宫的剧情,所以她被吓到了罢了。
不如说,从知道莫蓝鸢谋反,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像他那样的人,岂会真的被柳丞相压制着当他手里的傀儡。
让她在意的是,这次莫蓝鸢出乎意料的低调,完全不同第一二世的嚣张狂傲,居然肯在柳丞相底下当了那么久的棋子。
怀袖还说了什么徐九微无意去听,她在想,魏谨言现在在哪里。
就在一个时辰前,她接到消息,凌安王魏谨言失踪了。
连带着他府上的人。
她没忘记,第二世真正的结局,就是魏谨言在莫蓝鸢即将登基时回到帝都,并且夺了皇位,这一次颇有些相同的感觉。
难道又会重复第二世的结局?
她无法预估。
默默把剪刀放下,徐九微抚弄着被她剪断的花枝,中间有一朵艳红色的山茶花,在烛光下,那种颜色像血一般触目惊心。
鼻息间突兀地嗅到熟悉的气息,索然放下花枝,徐九微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深沉如墨的夜色怔忪出神。
“郡主,这是夫人吩咐的银耳莲子羹,她让奴婢送过来给郡主。”绿衣端着托盘进入暖阁,笑吟吟地道。
这丫头倒是从头到尾都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完全不知外面已经变天,徐九微感慨了一句该不该说她傻人有傻福,未回头看她,徐九微道:“放在桌上吧,我晚点再喝。”
此刻她心情太过复杂,别说是莲子羹,就是龙肉凤翅都无法让她有胃口。
看她明显是想独自静静,怀袖耸耸肩,拉着还不明所以的绿衣就准备出去:“郡主,奴婢们先告退。”
徐九微没有说话。
“诶?我才刚来,怎么就要走?”绿衣小声嘀咕着。
“别问那么多,先出去就是了。”怀袖点点她的额头。“我想,郡主这会儿可不想看到谁在她面前晃。”
“说起来,怀光王即将成为新帝,那么咱们郡主……”绿衣突然记起这件事,双眼放光。
怀袖嘴角抽了抽。
绿衣完全没想过莫蓝鸢登基将意味着什么,她还有闲心关心郡主会不会成为皇后。
不想理会她,怀袖加快脚步往外走。
“诶等等我!”绿衣在后面追。
……
待到绿衣和怀袖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徐九微长长舒出一口气,感觉到身后有人走到她身侧的地方。
她没看来人,眸光虚无缥缈地透过飘摇的风雪夜,落在远处,挑眉道:“此刻你不是该去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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