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徐若逸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叶姨娘还是这副振振有词的样子,他心底说不出的疲惫,说不出的累,他摇头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你在我身边十几年,今日我才看清你的真面目!你就跟你那女儿一样狠毒!你害夫人,你女儿害我,你们母女两个难道是想在这尚书府里只手遮天吗?”
叶姨娘闻言,愣道:“这关霞儿什么事?”
徐若逸却已经懒得解释了。他回头对徐老夫人说:“娘,你看这件事情怎么办?”
依着他的意思,那就是休弃。但是徐老夫人道:“逸儿,这件事情不能传扬出去,她身为叶家女子,居然做下这样的事情,你还是先告诉叶家一声,看叶家有个什么说法,如能不休,还是不要将她休了,就让她在福堂中度过下半辈子吧,这样,外边也不会说我们徐家什么不是。”
徐若逸恨恨道:“这样太便宜她了!”
徐老夫人道:“叶姨娘谋害徐家子嗣,当然要重重的处罚,请家法吧!”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有幸灾乐祸的,有看热闹的,有置身事外的,唯独没有求情的,担心的。因为,徐明霞已经被徐若逸软禁起来了。
叶姨娘听到徐若逸和徐老夫人的话,好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以头触地,哀求道:“老爷,看在我们夫妻十几年的份上,你就不能饶我这一回吗?”
徐若逸还尚未回答,徐老夫人就冷哼一声。
徐璈夫人这一声冷哼,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徐若逸也不由自主的看向徐老夫人,等着她发话。
徐老夫人很满意自己这一声冷哼所造成的效果,她等所有人都望过来的时候,这才不紧不慢的道:“叶姨娘,你嫁过来十几年,不会不懂得,一旦触犯家法,就必定要受到严厉的家法处置,这是嫁进来徐家的每一个媳妇都要学习的第一堂课,你已经是老人了,这次还做出这种事情,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让逸儿给你写一张休书,你拿着休书走人。第二,你老老实实的受家法,然后你还是叶姨娘。你自己选吧!”
徐老夫人此话一出,徐明英,徐明芳等人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张姨娘,辛姨娘她们虽说没有露出那么明显的表情出来,可一个个嘴角上翘,无不在显示着他们此时那愉悦的心情。徐明锦站在那里,面上无悲无喜。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徐明锦没有想到的。
站在人群后面,冷眼看着叶姨娘的狼狈,想起樊夫人去世的时候,她在心底发的那些誓言,当时她说,她一定要叶姨娘的命来祭拜樊夫人,可是今日徐明锦发现,回到京城这么久,她从来没有主动去加害过叶姨娘,就算叶姨娘落到今日的地步,那也不是徐明锦害的她如此。原来,她从来也没有去为樊夫人报过什么仇。
扪心自问,徐明锦不是不恨叶姨娘,可是,要她每日里都将仇恨放在心上,整日的算计别人,她做不到。她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亲人,不要让自己再去受到什么伤害。她是不是太懒了?有一句话说的好,爱一个人是习惯,恨一个人需要不断地鞭策自己,才能够一直去恨那个人。
也许自己就是那种心太软的人吧?徐明锦苦笑,别人伤害她的时候,那么冷酷无情,可是要她去害一个他恨之入骨的人,她却做不到冷酷无情。
徐明锦抬头去看,这屋子里的徐老夫人,徐若逸,徐明英,张姨娘……这些人应该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到对待自己恨的人冷酷无情吧?
叶姨娘沉默了很久,徐明锦看不懂叶姨娘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徐明锦却想起某一日,与玉竹探讨过徐家的家法。据说那是一根非常坚韧的牛皮鞭,上面生满一寸长的倒刺,一鞭子抽下去,就能皮开肉绽,十鞭子下去,就能要了一条人命。叶姨娘不想被休,就只有一死。
如果我是叶姨娘,我就选择休书。徐明锦心想。然而她知道,她不是叶姨娘,她的选择不能代表叶姨娘的选择,叶姨娘沉默的时间越长,徐明锦知道她选择家法的可能性越大。厅里其他人估计这会子也想起了关于徐家家法的传言,不禁个个都变了脸色。那家法在传言中间简直就是能要人命的存在,虽然徐家从徐若逸的父亲那一代起,就再也没有实施过。可徐家每一个人都如雷贯耳。
想到了家法的厉害之处,众人对于叶姨娘长时间的沉默都没有了怨言,毕竟,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徐老夫人原本已经等得我不耐烦了,只是她忽然想起徐明霞来,这个她最疼爱的孙女,今天,她就要亲自下令鞭挞或者是休去她的母亲,不知道,这孩子日后可会埋怨于她?可是她的母亲做下这样的事情,她不罚她不能服众啊!这样纠结着,徐老夫人就迟迟没有催问叶姨娘的回答。
叶姨娘跪在那里,她想了很多。从她嫁入徐家开始,一直到现在,这中间漫长的十几年,她在叶家都是属于呼风唤雨的地位,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有了变化的?又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眼前的局面的?好像就是从徐明锦和她那个弟弟回到徐家开始,先是入祠堂,再是她假孕的事情被发现,被贬为妾,接着皇帝赐婚,徐若逸娶妻,夫人有孕,她处心积虑的想要害死夫人得到那个孩子的抚养权……
徐夫人忽然觉得想放声大笑,她这一辈子想要抓到手里的东西很多,但现在她却发现,她所追求的的那些,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我选择家法。”叶姨娘道。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徐明霞以后能够许配一个好人家,她都必须留在徐家!
徐若逸显然没有想到叶姨娘居然选择家法,他朝着叶姨娘望去,却看到叶姨娘脸上有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他心里一颤,想起了初次看见叶姨娘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刚刚高中状元的少年郎,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恩师告诉他,状元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想要在京城立足,就必须娶一门身份高贵的妻子,他知道恩师所说的都是为他好,因此,当他在护国寺的山路上遇到叶家小姐的时候,特意在她面前表现了一番,终于得到叶家小姐的青睐,得以将之娶回来,之后,他得了叶家的帮助,这才一路安安稳稳的做到吏部尚书这一职位。
当年那么温柔害羞,心地善良的叶家小姐终于变成眼前这副苍老的,心思毒辣的妇人……
徐若逸神情莫测。徐老夫人见他不说话,于是就道:“好,取家法!按例,鞭挞十鞭!”
徐若逸忽然道:“不!一鞭就行!”
徐老夫人不悦的道:“逸儿,这不合规矩!”
徐若逸道:“娘,如果您觉得不合规矩的话,那剩下的九鞭儿子替她受了!”
徐老夫人闻言大惊,道:“使不得!”
徐若逸道:“那么,就鞭挞叶姨娘一鞭。”
徐明锦看着这一幕,嘲讽的想,徐若逸总算是做了一件他应当做的事情。不管叶姨娘曾经做了什么,她都是陪伴徐若逸时间最长的人,话说养条狗在身边几年还有感情呢,更何况是人?徐若逸要是丝毫不为叶姨娘求情,那他的心是有多么冷漠啊……
周围那些姨娘们听见徐若逸要替叶姨娘挨那九鞭,都纷纷目露不忿,老爷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就连她犯了这么大的错都能原谅。
徐老夫人看向自己的儿子,只见他目光流露出一丝坚定的神色定定看着自己,徐老夫人知道,每当徐若逸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就是代表着他对那件事情是势在必得。她知道,今日自己是不能令他改变主意了……
徐老夫人叹息一声,道:“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徐若逸像徐老夫人道了一声谢,就坐了回去。
不一会儿,‘家法’呈上来了。
众人都伸头去看那传说中的‘家法’。徐明锦隐在人群中也朝着那根传说中能够一鞭子令人皮开肉绽的鞭子看去,心里实在好奇它长什么样。只见一个黑漆盘子里放着一个与盘子原色相差无几的鞭子,鞭身布满倒刺,由于鞭子本身是黑色的,倒显得它浑身上下布满的那些银光闪闪的倒刺更加的耀眼。令人望而生畏。除此之外,什么特证也没有,徐明锦不禁微微失望起来,这个传说中神乎其神的鞭子原来就是这么一副黑不溜秋的样呀!也太难看了,当下人将鞭子呈上来的时候,她以为,至少应该是金光闪闪的吧?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副其貌不扬的样子。
但是当徐若逸看见这鞭子的时候,眼中居然露出惧色来。这是徐明锦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对那根鞭子,她不禁更加好奇了。
徐老夫人道:“行刑开始吧!”,立刻就有下人走上前来,将那根鞭子从盒子里取出来。执在手里。她眼角的余光看到徐若逸又要开口,她立刻道:“逸儿,娘已经答应你一次了,这一次你答应娘,就在一旁好好看着,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了,行吗?”
徐若逸原本是想说,这执行家法的人就由他来做,却没有想到,徐老夫人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已经少了九鞭了,徐若逸要是再暗中放水,那么,这次用家法惩罚叶姨娘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了多大的意义。因此,徐老夫人打断徐若逸原本要说出口的话。还用语言逼的他只能坐在一旁。
叶姨娘原本以为那十鞭自己挨定了,她知道徐家的家法厉害,十鞭子就有可能打掉一条人命,但是出了这条路,她别无选择。如果她被鞭子打死了,那么也就解脱了。徐若逸的求情是在她意料之外。她万万没有想到,徐若逸居然愿意替她挨这十鞭子,那一刻,她居然感动的哭了。
原来,他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
徐明锦看着这一幕,想了一下,觉得待会儿叶姨娘被鞭子打过去的时候,那个场面不会太好看,于是她就悄悄从人群中溜出去,回到自己的翡翠园,反正如今已经没她什么事情了。就是有事,那也是别人有事。
徐明锦溜走了,厅里没有人发觉。而那道鞭子最终还是以最狠的力道,高高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朝着叶姨娘的脊背击过去,传出“啪”的一声巨响。叶姨娘应声而落。
徐若逸连忙奔过去看,只见叶姨娘背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足足有三四寸长,血肉模糊。叶姨娘已经昏死过去。
徐若逸连忙一边命人将也姨娘抬回玉屏院。一边叫人去请大夫。他自己跟着抬着叶姨娘的轿子去了玉屏院。徐老夫人见他走的时候都没有跟自己说一下,知道儿子这是埋怨上她了,徐老夫人长叹一口气,对众人道:“都散了吧!”
众人闻言,纷纷离开了徐老夫人的春晖院。徐老夫人抬头去看,发现徐明锦并不在人群中,她并没有跟着自己父亲走,那么,她就要是在叶姨娘行刑执勤溜走的。徐老夫人沉思起来。
徐明锦回到翡翠园,第一件事情就是叫来玉竹,问她春杏的情况怎么样了。
“小姐放心,她性命无碍。只是,恐怕要再床上躺一阵子了。春杏现在人已经苏醒,就在樊老爷那里养伤,阎小姐正在照顾她。小姐放心。”玉竹知道徐明锦想问什么,索性不等她一个一个来问,自己直接一股脑儿全部告诉她。
徐明锦听说春杏没有事情,一颗心这擦放回肚子中。她叫过来翡翠园里的所有丫鬟,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秋云道:“小姐,春杏是冤枉的。”
徐明锦道:“我当然知道春杏是冤枉的,我要你们说的是被冤枉的过程。”
秋云的一双眼睛肿的像两个核桃,神情憔悴,徐明锦一见,就知道这丫头背地里为春杏掉了不少的泪,担了不少的心。看来,秋云与春杏的关系挺不错的,比在柳城那一会儿多了,那时候,她可是记得,春杏和秋云两个人虽说没有大矛盾,但小矛盾不断。现在,秋云居然能为春杏哭成这样,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徐明锦的思绪跑到当初在柳城度过的那几个月无忧无虑的生活……
秋云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昨日,春杏一直念叨着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她说小姐想吃她做的荷花酥,她都已经做好了,小姐还没有回来……”徐明锦想起那日临走前,她的确吩咐过春杏,她想吃荷花酥了。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说过以后她就忘了,没有想到春杏居然连这件事情都记住了,还一丝不苟的做好了等她来吃。徐明锦的鼻子有些发酸。
“奴婢对她说,‘你不要着急,小姐最迟下午就能回来的,咱们也去过护国寺的,上一次不就是傍晚才回来吗?现在才正午过一点,时间还早着呢!’春杏一听,大概是想起了上一次在护国寺里小姐被平熙王世子掳走的事情,脸色变得紧张起来,她道‘这一次平熙王世子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威胁小姐去护国寺见他,不定暗中做了多少手脚,小姐去了一定会吃亏的!’奴婢安慰她道‘有静琳公主在,小姐定然是黯然无恙的。’春杏根本不听,她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口中一直喃喃念着‘上次静琳公主不是也在吗?不是最后还是发生那件事了吗?唉,小姐这为什么不带我去呢?’”
通过秋云的描述,徐明锦仿佛能够看见那时的情景,春杏站在这间屋子里,担心使得她的脾气越来越不好,根本不听秋云的话,她的脸上全是焦急的神色……
“奴婢怎么劝,她都不听,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就从屋子里跑到院子里,奴婢追出去劝她还是回去等先进,春杏道:‘屋子里我呆不住,你回去吧!我去门口迎接小姐。’说着,她就一路走,一直走到翡翠园门口。在门前那条路上东张西望的。”
徐明锦能够想象的到春杏焦急的心情,她也是等过人的。在现代,她等过夜不归宿的弟弟,那种心焦,那种忧虑,那种害怕,在等待的那几个小时中真的是度日如年,徐明锦知道,当时春杏和秋云她们,就是这种心情……
“谁知道这个时候,夫人忽然出现在咱们翡翠园门口,她出现的太突然了,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当时连我都没有反应过来,更何况是春杏呢?等我发现夫人连忙给春杏提了醒,上前向夫人问安的时候,夫人身子忽然一歪,就倒在春杏身上了……”
“然后夫人身边的那些丫鬟全部异口同声的说是春杏撞到夫人了是吗?”徐明锦道,她没有想到,原来设计春杏的人是夫人,她原本以为是叶姨娘干的。这位徐夫嫁入徐家,她徐明锦从来都没有招惹过她,两人无冤无仇的,徐夫人这么做,一定是与叶姨娘商量好的。看来他们两人当时是达成某项协议了。只是,徐夫人恐怕没有想到,叶姨娘要除去的人不仅仅是她徐明锦吧……
秋云点点头,道:“夫人当时捂着肚子就开始叫起了疼,大家连忙手忙脚乱的蒋夫人抬回她自己的枫院,府里一直备着的大夫,稳婆全部出动,大夫说,夫人这是动了胎气,恐怕要提前生了!’这时候,老爷已经得到消息赶过来了,老夫人也赶过来了。老爷听到大夫这么说,立时就紧张了起来,他吩咐大夫和稳婆一定要尽量保住这个孩子,因为他听人说,早产的孩子存活率实在不高。”
徐明锦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秋云接着道:“夫人被送进产房以后,产婆也进去了。这时候叶姨娘才赶过来。她一来就跟老爷告罪,说是府中事情太多,这才来晚了。老爷没有说什么,让她在一旁坐着。叶姨娘于是就问,‘夫人的生产日子大夫不是说是在下个月吗?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提前就要生了?’”
“夫人身边的丫鬟听到叶姨娘这么问,就将春杏撞到夫人的事情讲了出来,求老爷姨娘替她们夫人做主。叶姨娘一听,就对老爷说,‘这个丫鬟居然做下这等事情!是不是背后有人指使?’老爷道‘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丫头是无意中之中撞到夫人的,哪有你说的背后有人指使?’叶姨娘反驳道:‘偌大的徐府,有成千上万的丫鬟婆子,怎么就偏偏是这个丫鬟撞到夫人的呢?’老爷一听,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看起来是相信了叶姨娘的话,这时候,春杏已经被捆着带去枫院了,奴婢跟着去了枫院,春杏跪在老爷面前,老爷一看见春杏就道;‘这个丫鬟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你是那个院子的?’”
“奴婢躲在人群中,听见春杏答道:‘奴婢是翡翠园的。’老爷一听,站起来又看了春杏一眼,看来,是相信春杏的说辞了。叶姨娘道:‘老爷,这是六小姐的丫鬟啊!看来这件事情跟六小姐脱不了关系。’春杏一听就急了;‘这件事情与我家小姐无关!她昨日就与静琳公主一起去护国寺上香了,今日并不在府中!’
‘叶姨娘一听就笑了。老爷道;‘锦儿昨日就与静琳公主去护国寺,这件事情看来她并不知情。’春杏听老爷这么一说,这才放了心。没想到,这时候叶姨娘又道:‘说不定六小姐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所以才约了静琳公主一起去上香。我可是听说,这一次去护国寺,是六小姐主动约的静琳公主。她自己离得远远地,就可以叫自己丫鬟来做这件事情,事发以后,还能推得一干二净,高,真是高!’叶姨娘不住的赞叹起小姐来。老爷一听,忍不住就开始怀疑小姐了。”
徐明锦听到这里,已经是将所有的事情明了了。她道:“那最后,下令将春杏杖毙的命令,是谁下的?”
秋云恨恨道:“是叶姨娘。老爷和老夫人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就这么看着春杏被拖下去打板子,奴婢溜出去,躲在院子里,眼看着春杏被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按到板凳上,一下一下的打着板子,奴婢却无能为力,那时候,奴婢真的是恨死了自己。”秋云说着,面露懊悔之色。
徐明锦安慰她道:“这件事情又不怪你,你不用自责。后来呢?”
秋云道:“他们正打着板子,春杏痛的尖叫起来,后来,她就晕死过去了。那些下人看见她晕死过去,放下板子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其中一个年轻的小厮道:‘哎呀,打死了!’其实那时候只不过才打了二十大板。他们之中就有人进去报告老爷,奴婢站在外面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但奴婢猜想他们是禀报老爷春杏已经死了。因为,那个下人出来以后,他们抬着春杏就去了后门。那时候我以为春杏已经死了,伤心的不得了。我就悄悄跟在那些人身后,我想,就算我救不了春杏,那总可以替她收尸吧?我就跟在那些人后面一起走到了后门,结果,守门的人不放我出去,我给他们银子他们也不要。”
徐明锦道:“你说的那个年轻的小厮我见到了。”
秋云惊讶的看向徐明锦。
徐明锦微微一笑,道:“我从护国寺回来一进府,他就跑过来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我,他说春杏没有死。那几个打板子的下人已经被他收买了。打春杏的时候看着用力,其实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他还告诉我春杏被那几个下人扔到城南乱葬岗了。我不相信他的话,他就告诉我,他是我舅舅的人。还拿出一封我舅舅的亲笔信。”
秋云道:“他竟然是樊老爷的人?原来春杏没有死是因为他。”
徐明锦点点头。
秋云喜极而泣,道:“玉竹一回来就告诉我说,春杏没有死,我还不相信。”
徐明锦道:
玉竹忽然道:“小姐。春杏现在在府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她伤好以后,恐怕不能再进来服侍小姐了。”
徐明锦道:“你说的很对,春杏是不能再回来了。这样就很好。这个尚书府实在是没什么好呆的。她可以重新换一个身份,不用再为奴为仆,她伤好以后,正好可以与张栓子成婚,留在舅舅的绣庄里,这样,我每次去绣庄,都可以看到春杏。”
秋云和玉竹听徐明锦说的有趣,都不禁面露笑容。
枫院里,徐夫人昏昏睡了两天才清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坐起来,她就喊着:“孩子,我的孩子……”
一旁的嬷嬷听见了,连忙吩咐奶娘将小姐抱过来,放到她怀里,道:“夫人,你瞧八小姐长得多像夫人您……”徐夫人打断道:“什么,小姐?我生的是小姐?不是少爷?李大夫不是信誓旦旦的说,我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吗?怎么变成女儿了?是不是你们抱错了?”
嬷嬷连忙道:“夫人,您生的就是一位千金!老奴一直在产房里伺候着,小姐自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老奴的眼!”
徐夫人如同丧失了全身的骨架一般软绵绵的躺倒在床上。那一日孩子生下来,她实在是太累了,顾不上看孩子一眼就昏睡过去了。连自己生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两天以后,她终于接受了自己生的是女儿这件事情。徐若逸这两天每天都来看她,在她房里坐一坐,看看女儿,再说几句嘘寒问暖的话,就离开了。他这种态度,跟之前孩子没有生下来时的热情相比,截然相反。徐夫人无法说出抱怨的话,谁叫她生的是女儿呢?
因着徐夫人生的是女儿,也因着徐府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徐老夫人和徐若逸都很烦躁,因此,这位刚刚出生的七小姐的洗三并没有大办,只请了叶家与几家比较亲厚的同僚亲来,草草了事。
徐夫人不高兴,徐若逸安慰她道:“等到满月的时候,一定大办。”
徐夫人这才转怒为喜,她道:“女儿还没有起名字呢!老爷,女儿叫什么好呢?”
徐若逸撸着胡须,想了想,道:“叫明灿怎么样?”
徐夫人在心中将明灿这两个字法拉复去的念,半响后,笑道:“好,就叫明灿。”
于是徐家七小姐的名字就起好了,徐明灿。
徐明锦这几日一有空就往府外跑。去玲珑阁那里去看春杏。
春杏已经清醒过来了。正躺在床上休息,旁边张栓子正手端药碗正欲喂她喝药。徐明锦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她不由咧嘴笑了一下,笑声惊动春杏和张栓子。春杏抬头看见是她,惊喜万分的叫道:“小姐!你来了?”连忙掀开被子就要从床上下来,张栓子连忙手疾眼快的一把按住了,道:“小祖宗啊!你不要折腾了,瞧,这药碗都要洒了!”
春杏顾不上去看药碗洒没洒,她的整颗心都跑到徐明锦这里来了。小姐来看她了,太好了,这是不是代表,小姐不怪罪她了?春杏想到自己被夫人冤枉,被叶姨娘说成是受了小姐指使,这才去害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这件事情,小姐有没有被老爷怪罪?小姐有没有怨她……
徐明锦看着忐忑不安,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春杏,心底浮上一丝温暖,这个傻丫头,居然还在自责。徐明锦对张栓子道:“你接着给她喂药。”
春杏这才想起张栓子给自己喂药的场面刚刚经被小姐看见了。她羞红了脸,说什么也不要张栓子再给她喂药了,她劈手夺过药碗,一口气将碗里的药全部都喝下去了。反正那药温温的,早就不烫了。
张栓子只是愣了一愣,并没有说什么。春杏喝完了,他接过药碗,让开床前的位置给徐明锦。
徐明锦在春杏床前坐下来。
玉竹拿着一个好大的包袱上前打开来,一样一样拿出来给春杏看:“大家都很担心你,这个补血的药材是秋云从管家那里买来的,这个首乌糕,红枣糕,云片糕也是秋云做的。她这次不能跟着小姐来看你,难过了好久,小姐已经答应她下次出来就叫她跟着出来。”玉竹说着,又拿出来一堆的各式各样的糕点,道:“这些是翡翠园的其他丫头们知道小姐今日来看你,昨夜里连夜做出来的糕点,她们知道春杏你爱吃这些个,因此,就做了叫我给你带来。”
春杏听得眼眶红红,她拿起一片红枣糕来塞到嘴里慢慢吃了,笑道:“还是她们了解我。呵呵。我刚喝了药,嘴巴里苦苦的,这个刚好去去药味。”
徐明锦笑道:“就算是好吃你也不能多吃,玉竹,你拿出来几块给她,其余的都交给张栓子收好。”张栓子听了,忙上前和玉竹一起收拾。春杏嘟着嘴巴道:“小姐,我是病人,就不能多吃一点吗?”
徐明锦白她一眼,道:“你光吃那个了,还怎么吃得下去饭?平时也就算了,这次在鬼门关上走一遭,还是克制一下,多吃些对身体好的。”
春杏虽然想吃,但徐明锦这么说了,她还是点点头。
徐明锦道:“这件事情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以后,我就给你准备一副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春杏愣了一下,道:“小姐,你不想要我了?”
“怎么会?你永远都是我的丫头,只不过,你不能回去徐府了。你也知道,要不是舅舅安排在徐府的人暗中替你求情,你这条小命就交代在那里了。反正徐家已经已经将你当做死人,你就在这里好好的等着嫁人,等你家小姐我出阁的时候,你跟着我就行了。”徐明锦道。
春杏闻言,脸涨的通红。好半天,她才道:“小姐,奴婢听您的。”
徐明锦闻言,高兴连连,看来在春杏养伤的这段日子,她与张栓子的感情突飞猛进,原本,春杏死活不答应呢,徐明锦可是记得之前她是不怎么愿意的。几人闲聊几句。春杏忽然道:“小姐,夫人生下的是公子还是少爷?”
徐明锦眨巴眨巴眼睛道:“公子与少爷这两者有区别吗?”
春杏不好意思起来,玉竹与张栓子等人都笑了。正说的起劲的时候,阎雨薇进来了。
徐明锦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这次看见她,十分欣喜。冲上去就是一个熊抱。春杏在一旁弱弱的对玉竹道:“为什么我总有些错觉,小姐看见阎小姐比看见我还要亲热。”玉竹笑道:“你也想要小姐给你来个熊抱吗?你承受的起吗?就算你承受的起,小姐也不敢上前抱你呀!这万一要是将你弄散架了,小姐到哪里找一个春杏陪给张栓子做媳妇呀!那张栓子不还得哭着喊着朝小姐要媳妇……”
春杏连忙投降,她道:“玉竹,我对你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呀!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你就变成和秋云一个德行了!你们俩数落我的时候特来劲……”玉竹扑哧一声笑了。笑的徐明锦放开阎雨薇走了过来。
“小姐,府里现在怎样了?夫人她还有没有找你麻烦?叶姨娘最近有没有做什么?”
徐明锦微微一笑,对玉竹道:“你把这几天府里发生的事情都跟她讲讲,我先去见一下舅舅。”说着,拉着阎雨薇就出去了。
春杏见徐明锦出去了,就可怜巴巴的求玉竹:“好玉竹!小姐走了,你把那糕点给我拿一块过来。”、
玉竹看着春杏这副馋样,觉得分外搞笑,她想起玉竹所遭受的罪,心下软了,于是就拿出几块首乌糕来放放到春杏面前。春杏一见大喜,连忙拿起来一块就吃。边吃边道:“你别闲着呀,跟我讲讲徐家这几日的事情,我昏迷了好些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玉竹叹口气,慢慢将这几日徐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春杏。春杏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听。
“……叶姨娘被鞭挞以后,老爷就命人将她送回玉屏院,但是第二日,老夫人就以她一个触犯家法的妾没有资格住在主院为由,将之从玉屏院撵出来,暂时住在了一个距离佛堂很近的偏僻院落养伤,准备等她养好伤,就让她住进佛堂。老夫人将叶姨娘的管家之权夺了过去。夫人刚刚生产完,身子还敢很虚,没有办法在这件事情上说什么。但是,枫院的下人都传,老夫人掌家,夫人不高兴。但其实,老夫人也很不高兴,这是因为夫人给老爷生了个千金的缘故。对了,还有大小姐,她那日居然在茶水里面下毒想要害咱们小姐,咱们小姐机灵,那杯茶反而差点被老爷喝了。老爷最后查出来那个茶壶是大小姐院子里的,这件事情与大小姐脱不了关系。老爷就将大小姐软禁起来,至今也没有放出来……”
春杏听的后怕不已,她咂舌道:“大小姐居然连下毒的事情都能做出来?也亏得咱们小姐机灵。”、
玉竹道:“谁说不是呢!你这次的事情,就算是夫人设计你了,可是,那也是你自己疏忽,站在那里,让她有机可趁。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春杏闻言,羞愧的低下头去。
玉竹叹道:“小姐对你真好。”春杏不明所以的看过来,似乎正等着她说下去。玉竹这才道:“春杏,你的性子并不适合在徐家那样的深宅大院里生活。要是硬要你压抑自己的性子,你反而不会快乐。或许你以为小姐将你放在樊老爷这里是小姐不想重用你了,其实,你这样想是大错特错了。你看看少爷,小姐想尽办法让少爷去鹿山书院读书,离他自己远远地,难道小姐就不想少爷吗?小姐想,可是她不愿意少爷生活在徐家这个处处陷阱,人人各怀鬼胎的地方。怕他受到伤害。你也是如此。小姐身边的亲人不多。她在乎的人就更少了,小姐就是在乎你,不想失去你,怕你在徐家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被人害了,所以小姐才会借机让你呆在这里。只要知道你是安全的,她就放了心,想你了,她就汇过来看看你。”
春杏一直很认真的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手中的糕点忘了吃,就那么呆呆的举在那里。
玉竹又道:“其实小姐她自己非常想离开徐家。可惜,没那么简单。”
春杏叹道:“小姐想要离开徐家,那就只有嫁人一条路可走。可小姐如今才十四岁,离出阁还远着呢!”
“总共就这两年,很快就过去了。”玉竹道:“小姐烦心的是另一件事。以老爷如今的官位,他不可能将小姐嫁入门第太低的人家的,可是门第高的人家,与咱们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只要是深宅大院,就少不了勾心斗角。小姐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春杏闻言,也发现自己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喃喃道:“怪不得小姐不愿意嫁给平熙王世子做侧妃……”
玉竹原本想说,你没事说平熙王世子做什么?他跟咱们家小姐有什么关系?但她想了想,春杏说的也对,小姐就是不愿意嫁给平熙王世子,这跟他是世子有一定关系。因此,看在春杏受伤的份上,她还是少说两句好了。
这边玉竹正在给春杏展开深刻的思想教育工作,那边,徐明锦拉着阎雨薇出了院子,来到外头樊毅臣的院子,此时,他人还在前面绣庄处理一些事情。闫雨薇就与徐明锦坐在厅里喝茶。
徐明锦看向阎雨薇,发现她这些日子成熟了不少,也更漂亮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魅力。总是能轻易的吸引人的目光。刚刚她们一路走来,这路上,有许多路过的家丁频频回首张望,每一双眼睛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徐明锦身边的阎雨薇。徐明锦不由感叹万分,这闫雨薇跟在舅舅身边,这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心……
“阎姐姐,你多久没有回过家了?你父母家人不担心你吗?”徐明锦小心翼翼的问,这是因为她忽然想起,这位阎小姐,当初可是私奔跟着她舅舅来到京城的。一眨眼,这都快一年了……
闫雨薇闻言,神色黯淡下来,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徐明锦一看,深感后悔,都是自己这张乌鸦嘴,明明知道这是个禁忌话题,偏偏还不识趣的问。她连忙补救道:“阎姐姐不要生气,是我多嘴了。”但是好像没什么效果。阎雨薇就是高兴不起来。
樊毅臣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阎雨薇神情恹恹,徐明锦神色懊恼,也不知道她在懊恼什么。他出声道:“雨薇,锦儿,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们没事。”阎雨薇勉强笑着答道。徐明锦听见她这么说,无奈的看了看樊毅臣。
“锦儿,你上次画的那张金陵十二钗卖掉了。卖了三万两银子。绣庄这个月的收益非常好。利润……”徐明锦打断他,道:“舅舅,既然你已经这么有钱了,总可以娶到老婆了吧?我要舅母。”
樊毅臣惊讶的看着徐明锦,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又跟他要起舅母了。他咳嗽一声,正要说话,阎雨薇居然站起来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说着,不等徐明锦和樊毅臣说话,整个人就如同一阵风一样飞快地走出去。
樊毅臣不解的看着徐明锦,他道:“你惹着她了?”
徐明锦白他一眼道:“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能让阎姐姐这么生气,难道,你连她为什么生气你都不知道?”
樊毅臣无奈道:“我才刚进来,她就走了,我哪有机会惹她生气?”
徐明锦站起来,看着樊毅臣的眼睛道:“舅舅,你今日就给我一句准话,你到底愿不愿意娶阎姐姐?如果不愿意的话,趁早跟阎姐姐说个明白,人家这么不明不白的从家里跑出来跟着你一年多,你连个表示都没有,你让人家情何以堪?”
樊毅臣紧紧抿着嘴唇。
徐明锦说着说着,声音就大起来了:“人家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你没有父母牵挂了,可是人家还有!你能体谅一下一年多找不到女儿的父母的心吗?”
樊毅臣道:“锦儿,不是我不愿意给她名分,我已经想过了,等到你外祖父祖母的大仇得报了,就八抬大轿将她娶回去,可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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