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良久,诸诗梦才敢挪动身子向回摸去,来到春红身边,他掏出那个发光的布包,只见春红还在昏睡,朝周围照了照,都是些沙石之类压舱的东西,还有不少船上不用的废旧桌椅等物事,诸诗梦上前解了春红的穴道,见她一动,诸诗梦忙掩住她的嘴先嘘了一声。春红清醒过来,只瞪着诸诗梦,并不作声,两人对视片刻,诸诗梦先打破沉默,低低道:“我只问你,你是不是龙族的人?”春红目无表情,并不应答。
诸诗梦道:“你不说我便把你交给甘帮主!”春红道:“我说了你便放了我?”诸诗梦点点头,春红疑狐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诸诗梦脸红起来,低声道:“昨夜,姑娘教了在下一些以前从不知道的事情…”春红低下头去,眼前这个男人不象那种心机很重的人,甚至还有些单纯和怯懦,当下咬咬牙道:“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什么龙族,但我的确是替人作事,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我知道他们会对付甘大伟!”诸诗梦一愣,道:“你冒这么大风险,牺牲这么多,值不值得?”春红目光闪烁,低低道:“甘大伟害了我全家,我要报仇!”诸诗梦一惊,突然发现这个柔弱的女子眼里有一种坚韧的东西,这种东西正是自己欠缺的,她一个弱女子,身负仇恨,忍辱负重孤身来到虎穴,这需要何等勇气!他伸手替春红解开了穴道,一挥手道:“你走吧!”
春红揉了揉胸口站起来,朝诸诗梦投来感激的一眼,低低道了声:“谢谢!”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回头道:“朱公子,我看你也小心些,海天帮是个是非之地,最好还是离开这里!”诸诗梦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春红走了之后,诸诗梦站在那里发了一阵呆,突然发现这江湖上争斗的复杂性远非自己所想,要想在这乱势中突破,须得有非一般的手腕才行。
诸诗梦摸索着上到甲板,又跃回自己的大船,夜风如水,弄乱了他的头发,却浑然未觉,心中一片混乱,不知不觉又漫步来到船头,想起春红,这个女子背后是些什么人,自己放过她到底该不该,假如她背后真的是龙族,那么她应该是自己的敌人,自己为什要放过她?这个问题倒还次要,关键是甘大伟对自己这么礼遇一定有问题,假如他知道自己是诸家公子,他会对我有什么图谋呢?
琢磨了片刻,诸诗梦觉得身上寒冷,这才省到自己出来这么久,该回去休息了,当下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到了门口听了听,里面并无动静,这才放心轻轻推门进去,才一推门,一道光亮从屋里照出,他吃了一惊,突然发现屋里灯火通明,正在犹豫,只听得屋里传来甘大伟的声音:“朱公子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诸诗梦身躯一震,甘大伟竟然到自己这里来了,难道刚才跟踪春红之事被发现了?诸诗梦硬着头皮走了进去,甘大伟正坐在里面,小覃则不知道哪里去了,甘大伟几个随从见他进来,立刻到外面把门去了。
诸诗梦上前行礼,道:“属下参见帮主!”甘大伟点点头,道:“免了。”诸诗梦问道:“不知帮主这么晚来找属下有何事?”甘大伟笑道:“没事,没事,我只是随便转转,一下转到这里来了,呵呵,这里可还习惯?”诸诗梦道:“多承帮主关照,朱易一切都好。”他心中闪念,甘大伟绝不会无事来找自己,他定是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是还未揭破罢了,与其让他揭破,不如自己先说,当下跪下施礼道:“帮主,属下有一事请帮主降罪!”
甘大伟忙扶起他道:“降罪,降什么罪?”诸诗梦道:“在下真心投靠贵帮,朱易昨日隐瞒了真实的身世,朱易并非在下真名,在下乃是——”甘大伟微笑道:“你是玉箫诸诗梦,甘某早知了!”诸诗梦满头大汗,诚惶诚恐道:“在下隐瞒身世实在是万不得已,原来帮主什么都知道了。”甘大伟道:“什么都知道倒没有,只是胡乱猜测罢了,不知诸公子为何要来投靠海天帮?”
诸诗梦把诸家遭龙族追杀的事简约说了一遍,说到前天晚上最后一战爹爹伤重而亡,甘大伟道:“诸家不幸,教人同情,只不知龙族为什么要下这样的黑手?”诸诗梦道:“这个不得而知,可能与诸家家世有关,我们诸家原为蒙古人的后裔。”他说这个是避重就轻,什么都不透露的话,甘大伟必会起疑,而《上玄》《下玄》的秘密如何能轻易的说出去!
果然,甘大伟一怔,道:“什么,诸家竟是蒙古人的后裔?”诸诗梦点点头,甘大伟沉呤片刻,道:“蒙汉恩仇何时了,甘某深表同情。”诸诗梦声泪俱下道:“在下走投无路,只有甘帮主能帮我渡过此劫!”甘大伟拍拍他肩膀,道:“何必这么说,我海天帮和龙族结梁子不是一天二天的事,诸公子信得过海天帮,我甘大伟就一定帮你!”诸诗梦感激道:“多谢帮主!”甘大伟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诸诗梦掐指算了算,道:“还有九天本该是在下去武昌娶熊家小姐的日子,不过家门不幸,这喜事只怕完成不了!”
想了一下,甘大伟安慰他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即然诸兄弟你入了我海天帮,你的事也就是我甘某的事,我会替你想办法的。”诸诗梦感动不已,看来这甘大伟是真心帮自己,并没有太多图谋,道:“这个,这个教我怎么感谢才好?”甘大伟笑笑,道:“感谢自然是要的,等你娶了那位名满天下的熊小姐,别忘了请我喝杯喜酒!”诸诗梦还道他有什么非份要求,哪知竟是这么件小事,暗自折服于他的气度。
甘大伟站起身来,道:“我也该走了,对了,在外人面前,你还是朱易,别教龙族的人知道才好,我这船上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哪!”诸诗梦忙站到门边淮备恭送,他一边回味这话,一边想起了春红,心中忽然莫名一颤。
忽听得有人敲门,诸诗梦一愣,从外面推门进来一披着黑袍的汉子,这人衣领竖着,罩住了大半张脸,诸诗梦从边上没看得清他到底长得什么样子,那人一进来朝甘大伟一抱拳,道:“甘帮主,先生回来了,正在等您!”甘大伟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马上就到!”随即对诸诗梦道:“你休息罢,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我不在,就找刘五爷!”诸诗梦忙道:“帮主您忙,我没有什需要的。”甘大伟哈哈一笑,走到门口,顿了一下道:“要女人也没关系,很正常的事,别不好意思。”诸诗梦脸上一红,甘大伟拍拍他肩出门而去。
诸诗梦暗忖:刚才那人说的先生来了的那个先生,不知道是什么人物,看甘大伟郑重的样子,应该不是一般的来头。正在琢磨,小覃从外面进来,她一进来便掩上了门问道:“公子哪里去了,叫小覃好生担心,刚才帮主问,我都不知怎么回答。”诸诗梦道:“我一时睡不着,到处转转。”小覃盯着他道:“只是转转?小覃满船跑都没找到公子呢!”诸诗梦笑笑,扯开话题道:“满船跑要小心才是,别再碰到那个任锋啊!”小覃咬着嘴唇道:“那个王八蛋,成天想着吃天鹅肉!”诸诗梦笑道:“天鹅肉谁不想吃?”
小覃脸上一红,道:“公子取笑小覃了!”她手里端了碗面,道:“朱公子,我怕你饿,刚才你们说话,我去煮了碗鸡汤挂面来,你趁热吃了罢.”诸诗梦十分感动,道:“你待我真好!”小覃低低道:“应该的!”吃完面,他往床上一倒,道:“我睡了,你也找个地方睡吧。”小覃嗯了一声,替他吹灭了烛火,又悄悄趴在床边打盹来,诸诗梦奇道:“你干么守在这里?”小覃道:“小覃要随时侍候公子,当然要陪着!”
诸诗梦道:“你这样子睡太累,还是找张床去睡吧。”小覃道:“没关系,我习惯了。”诸诗梦一把拉住她手臂,道:“我不要人侍候,真的没关系!”小覃低低道:“我,我没别的地方去。”诸诗梦颇为尴尬,他没想到是这样,忙道:“要么这样,你睡床,我在下面靠着。”小覃道:“朱公子折杀小覃了,这可不敢!”诸诗梦道:“那,那我们一齐睡床罢,反正这床也大!”小覃想了半天,诸诗梦催促道:“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要不我们轮流睡床吧?”小覃用极低的声音道:“那好罢!”诸诗梦笑道:“早上还说帮主要你侍候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现在叫你睡在床上你都不听。”小覃道:“我没有…”接着是她悉悉索索脱了衣服爬上chuang来,钻在被子一角睡了,诸诗梦躺在那里并无睡意,又想起和春红、秋意昨日的旖妮风光,禁不住偷偷坡伸手朝小覃摸了过去,手伸到一半,忽然骂自己道:禽兽,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爹爹以前是怎么教你的!
小覃大概是累了,上chuang不久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诸诗梦慢慢抽回手来,忽然怀中一件硬物抵得他难受,伸手一摸,竟是刚才没收了春红的那个磷石包,他掏了出来,借着微弱的光线,只见小覃秀眉微展,瑕睡梦中露出一丝笑意来,半截胳膊却露在外面,他轻轻将她的胳膊B塞入被窝,心中不禁道:她还不过是个孩子,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该动她的念头才是!他克制住自己,卧下身子昏昏睡去。
黑暗中,小覃却慢慢睁开了眼睛望着诸诗梦,她心中疑惑,这个男人倒底是胆小还是自制力强或者根本就是无情无欲,为什么刚才那碗汤面里加了催情粉就不起作用了?看来,自己要掏出他的心里话还得用别的法子才好。
却说甘大伟出了诸诗梦的房间,回到大船,刘五爷斜刺迎了上来,低低问道:“套出什么没有,那小子和《上玄》有没有关联?”甘大伟摇摇头,道:“我还来不及问,不过他倒是承认了自己是诸家的公子。”刘五爷道:“怎么回事,我们分头行动的,我去找肖顺冰,帮主去找姓诸的,我都出来这么久了,您却才回来?”甘大伟道:“那小子先前不知哪里去了,小覃这丫头居然没看住他!”刘五爷道:“不说这些了,和谷先生在里面等您呢,咱们还是先进去罢!”甘大伟点点头,来到舱中,只见床上坐着一人正在闭目养神,这人一脸刀疤,赫然便是和谷薰!
听见甘大伟他们进来,和谷薰眼皮也未抬一下,只说了一个字:“坐!”甘大伟和刘五爷对望一眼,甘大伟上前一步道:“师兄!你怎么现在才回,前天你和那个萧老怪一战结局如何了?”和谷薰蓦地睁开眼来,口中不知骂了一句什么,甘大伟朝刘五爷望去,刘五爷道:“和谷先生说——太可气了,他要杀了那个老小子!”甘大伟一惊,听语气,看来他败了,不单是败了,可能还被对方捉弄了一番,当下道:“师兄不必太介意,胜败乃兵家常事!”
和谷薰怪眼一翻,这次用汉语说道:“老夫输了,约他二年之后在洞庭山上再战,那个老怪他,他——”甘大伟道:“他怎么了?”和谷薰道:“他说没兴趣,二年后要他徒弟石二郎到东瀛去踢我的场子!”其实萧岐还有一句话,叫他多准备些个象样的女弟子,短腿粗脖脸上有麻子的统统不要,所以他才生气。甘大伟眉头一紧,心道:能赢和谷薰的,天下只怕数不出十个人来,看样子这姓萧的还是个劲敌!
哼了一声,甘大伟道:“那个石二郎能不能活过这二年都还不定呢!”和谷薰目光逼视过来,道:“不许你动那个石二郎,我一定要带他回东瀛去,听见没有!”甘大伟道:“师兄,石二郎那小子眼前还有留用的价值,只是,这小子始终是个祸害!”和谷薰道:“祸害不祸害,不用你操心。”甘大伟不置可否,口中道:“好,既然师兄这么说,那我就放他一马!”心中却道:我只是不亲手杀他,别人杀他与我无关。和谷薰道:“我有话问你,那天和少林寺的无为方丈动手,你是不是做了手脚?”甘大伟嘿嘿笑了二声,声音有些发虚道:“怎会!”和谷薰哼了声,目光逼视过来道:“你说实话!”甘大伟道:“这个,这个,不错,我着人在无为大师酒中下了些散功的药剂,不单无为大师下了,黎道纯那里我也下了,师兄,我可是帮你啊,我担心你一个人对付不来。”
一拍桌子,和谷薰骂道:“卑鄙!无耻!”甘大伟心中不悦,道:“师兄,我是帮你!你莫不识好人心!”和谷薰道:“我要凭真本事赢,不要背后搞阴谋诡计!”甘大伟道:“师父让我配合你打击中土武林的士气,至于我用什么方法,不需要每条都征求师兄你的意见罢?”和谷薰怒道:“你——”一时噎住没说出话来,甘大伟道:“师兄,你这次没完成使命,让石二郎那个小子搞成这样,师父来了,打算怎么交侍?”和谷薰道:“我没有要交待的,我已经尽力去做了,过几天,你给我安排一下,老夫要去武昌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刀尊朴成义!”
甘大伟道:“武昌你不用去了!”和谷薰一愣,道:“为甚么?”甘大伟道:“这一仗你即然败了,就没必要再出头,况且,师父他老人家已经来到中土,他会亲自去!”和谷薰呆了一呆,道:“什么,师父也来了,他要亲自去会朴成义么,这个朝鲜人有多大能耐,也配师父动手?”甘大伟道:“他配不配,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另一个传说中的人物——鬼剑,也会去武昌!”
心头一跳,和谷薰道:“什么!鬼剑,哪个鬼剑?”甘大伟道:“还有哪个鬼剑,你知道师父的外号为什么叫风林残人?”和谷薰道:“因为他老人家四十多年前在中土被鬼剑斩断了右手五指,你是说那个断指之仇的鬼剑?”甘大伟点点头,道:“正是他!”和谷薰道:“四十多年前,师父只练成了西灵神功,而今,师父已经修炼完了大风剑法和神解大法,纵使当年中土武林的不世高手正天映重生,只怕也不是对手!哈哈,既然师父要亲自出马,中土武林更无一个对手了!”
甘大伟冷冷道:“你在进步,对手也在进步,你以为鬼剑还是当年那个鬼剑么,不过,师兄这一仗已撼动中土武林,能逼鬼剑现身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刘五爷忽然问道:“帮主,属下不明白了,这鬼剑龙族明明是朝鲜国的杀手组织,据说存在延续了二百年,而四十多年前的那个鬼剑好象叫什么鬼剑手成正雄,他们有什么关联没有?”甘大伟道:“五爷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我担心会不会有二个鬼剑!”
刘五爷一惊,道:“二个鬼剑?”甘大伟道:“一个是鬼剑龙族的首领,是传说中的剑神,另一个则是鬼剑手成正雄,有人猜测他当年青城血案失踪之后已投靠了朝庭,很可能二人都以鬼剑自居,不知道师父当年是败在哪个鬼剑的手下?”刘五爷摇摇头道:“我看未必,如果真的有二个鬼剑,岂不打架,传说毕竟是传说!”甘大伟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琢磨的笑意,和谷薰不以为然,道:“漫说真有二个鬼剑,便是十个鬼剑,以师父现在的修为,天下还有何人能望他项背!”
突然想起什么,和谷薰又道:“对了,佐滕他们现在在哪里,刺杀彭翼南的任务是否已完成?”甘大伟摇摇头,道:“他们行动失败,我昨日已安排他们走了。”和谷薰眉头紧皱,道:“怎么可能失败?”甘大伟拿眼斜道:“还不是那个石二郎坏事,这臭小子原来根本不懂功夫,也不知碰到什么奇遇,再过二年,只怕你我可能都不是他对手了!”和谷薰道:“这小子是个人才,佐藤他们不是他对手也是正常的,哼哼,老夫终会想办法收服他!”
蓦地,甘大伟站起身子,厉喝道:“门外是谁?”他边说边冲出门外,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婢女打扮的人,手中托了个托盘,盘中装了不少点心,被甘大伟一吓,全部洒在了地上,甘大伟也是一愣,道:“如意,怎么是你?”那如意满脸惊惶,似在为打翻点心而害怕,颤声道:“刚才五爷吩咐下面做些点心送来,奴婢,奴婢该死!”甘大伟回头向刘五爷望去,刘五爷点点头,道:“你怎么现在才送来?”甘大伟骂了一声,道:“做事这么不小心!”转身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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