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水月姬忍不住一笑,心道:这石二郎真是迂腐得紧,自己是女孩子都还没有不好意思,他一个大男人反倒先害羞起来。当下转过身去道:“好的,你没事就先上来,莫站在塘中着凉了。”石二郎这是笫二次见水月姬展颜而笑,心神禁不住一荡。佘天珏在边上道:“臭小子,竟然还会脸红,怎么跟个女孩似的!快上来让老夫瞧瞧。”
石二郎湿淋淋地走上岸来,佘天珏搭住他脉门道:“你试着运气看看。”石二郎一呆,问道:“什么是运气,就是气沉丹田么?”佘天珏道:“是啊,你怎么连这么基本的内力常识都不知道?”石二郎回道:“知道还是知道,就是嫌麻烦,懒得天天去摆架子练。”其实他每天习字画画,运笔之时也是讲求一口气在丹田流动,和修炼内力有异曲同工之效,倘若刚才他丹田中空空荡荡,那股怪力就根本不可能去引导。
气沉丹田,石二郎缓缓运气,只觉浑身经脉似乎都已开通,一口气从上至下运行一周天,并无太多异状,似乎用皮肤也可以呼吸一般,只是丹田中有一股热气在升腾,浑身血管似乎也慢慢张开、膨胀起来。他大吃一惊,连忙停止运气。
只见佘天珏双眉紧锁,坐在那里沉吟不语,石二郎急切地问:“怎么样前辈,我会不会变成一个巨人?”佘天珏连连摇头道:“不通啊不通,老夫行走江湖几十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臭小子,刚才你身上的经脉被那奇异果之力全部打通,对于寻常练武之人来说,经脉打通本该是件天大好事,可是你的脉息之内流动的却并非真气,而是不知道是什么怪力,老夫想帮你引它出来,可是却不知道要如何下手才好,如果不能引它出来,可能只有二个结果。”
石二郎忙问:“是哪二个结果?”水月姬也忍不住转回身来倾听。
抬手指着那二只巨猿,佘天珏缓缓道:“第一个结果是你被那怪力支撑,慢慢长大膨胀,二三年内变得和他们一样。”石二郎闻言双手抱头,痛苦道:“我不要,我死也不要变成大猩猩!”他这话说得有些好笑,可是水月姬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她问道:“那还有第二个结果呢,是什么?”
佘天珏叹了口气,道:“这第二个结果,更为槽糕,如果身体不能膨胀长大,可能至多三年,便会经脉尽裂,变成废人!”
石二郎面色大变,只觉天旋地转,怎么上苍和自己开了这样一个天大玩笑,呆了片刻,蓦地一跺脚,道:“不可能。决不可能,我不信,必有第三个结果!”言毕,狂奔而去,几下跑入林中不见了踪影。水月姬口中唤道:“石二郎,你等等!”忙追了过去。她不再叫石二郎为石公子,忽然觉得这世上原来还有她想要关心之人。
佘天珏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这第三个结果,除了死亡,还会有什么,会有奇迹么?”他一时思绪纷繁,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看水姑娘对那姓石小子的关心,显非寻常,自已这一生虽说都在寻找崔家后人,然而真正找到了,却连她想帮的人也帮不了。有落叶飘下,沾在佘天珏扬起的须发之上,他一时入境,浑然未觉。
水月姬追着石二郎奔入林中,但见树荫蔽日,哪里还有他的人影,找了半日,竟不知他躲到哪里去了,又累又饿,心中很是担心,暗道:那个石二郎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休息,忽然树上荡过几只猴子,那猴儿见了水月姬也不害怕,停下来好奇地望着她,水月姬道:“小猴子啊小猴子,你们可曾见过一个大哥哥经过此处?”
那几只猴子叽叽吱吱几声,呼拉一下散了。水月姬叹了口气,心道:我还是回山洞去等罢,他想通了自会回来的。当下起身往回走去。才走几步,忽然听得左首不远处传来叶哨之声,这叶哨之声的曲调虽似轻快却似乎掩盖不住吹奏之人心已乱。
水月姬寻声过去,正奇怪这林中怎么无人却有哨声,一抬头,只见旁边一棵参天古树之上坐着一人正在吹哨,却不是石二郎是谁!水月姬先前见他还状如疯颠,怎么一下又吹起曲子来了,看他表情也不象很痛苦难过的样子,会不会受了刺激有些不对劲了?仰首道:“二郎,你干么一个人爬那么高,不怕摔下来么?”
石二郎停下吹哨呵呵一笑,往下道:“我没事。”水月姬见他居然笑得出来,心中暗叫坏了,只怕他已经烧糊涂了,哄他道:“别调皮了,你快点爬下来!”石二郎奇道:“调什么皮?我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水月姬道:“那你就下来啊,坐在上面多危险!”石二郎哈地一笑道:“水姑娘,你是担心我刚才受了刺激吧?嘿嘿,我没事,刚才那一刻没想通,这会儿吹了曲叶哨便好了。”
水月姬哪里相信,道:“二郎,你别灰心啊,再想想,总会有办法的。”石二郎道:“我怎么会灰心呢,我觉得身上没什么特别,反倒精神很好。”水月姬道:“是啊,说不定奇异果在人的身上与猿猴生上作用不同呢。”石二郎淡淡道:“无所谓,我石二郎若是贪生怕死之徒,当初也不必去拦祭神的车马,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还怕变成巨人?说不定更能成就一番前无古人的大事业!”水月姬心中惊诧,别看石二郎平时斯文有礼,想不到他心胸竟如此豁达,自己本是想来安慰劝他,没想到不用自己费心思,他已想通。
其实石二郎心中痛楚,却不愿为水月姬知道。她的身世离奇曲折,命运多桀难,自小便在逃亡中生活,所以脸上连笑容也很少看到,他怎么忍心让水月姬来分担自己的痛苦,况且人生不免一死,只是自己为了这么个奇异果而死,实在不值。
石二郎忽地一下从树上跃了下来,轻轻巧巧落在地上,对水月姬道:“走,我们去把另二个奇异果摘下来,把它晒干磨成粉,教那些个什么龙族刀族也尝尝!”水月姬惊讶地望着他道:“这么高的树,你跳下来没事?”石二郎摸摸后脑,道:“不知为什么,服了那奇异果之后,好似浑身都有了力气,这么高的树,我一下便能跳上去,对了,我跳给你看!”说罢便作势欲跳,他哪里知道刚才自己的经脉在佘天珏引导下全部打通,至少已拥有一个武林高手二十年以上的修为,只是他真气尚嫌不足,而且还不会运用。水月姬一把拉住石二郎手臂,道:“我信,你别跳。”
两人往回走去,水月姬见石二郎还赤裸着上身,有些不好意思,头便低了下去,只顾走路。石二郎兀自不觉,他丹田微热,只想表现得并不很在意服食奇异果之事,一时倒忘了害羞。石二郎道:“其实水姑娘你不用为我操心,二郎我以前不过是个开豆腐店的豆腐郎,忙闲之时交些朋友,成日写些酸腐诗文,画些泼墨写意,总以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是,这几天和你认识以后,才知道自己见识短浅,你的年纪尚没我大,经历却着实比我丰富。那天祭神时,姑娘面对生死之表现,在场观者谁人敢不为之动容!”水月姬叹口气,道:“唉,我那时只想到解脱,即然活着是承受痛苦,还不如快些死去。”
话才一出口,水月姬便即后悔,自己怎么可以说死呢,服食奇异果也不见得就会死啊,这不但不能安慰石二郎反而增加了他的心内压力,忙停下脚步道:“现在不同了,我身负家族的秘密,一定要活下去才行,并且还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我就不信我们进得来还出不去!二郎,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石二郎望着水月姬清澈无邪的瞳仁,哪里拒绝得了,暗想:只要自己能正常活着,便尽力帮她又如何?口中道:“只要力所能及,别说是一件,哪怕十件也行。”水月姬感激地望着石二郎,道:“好,你答应了可不许反悔。”石二郎点点头,水月姬这才道:“我要你答应和我一起找出《上玄》的秘密,倘若有利于天下,我们就把它公诸于众。”石二郎暗想:《上玄》的秘密已经埋藏了两百年,谁知道今生是否破解得开,她是用这条件来拴住我,好教我保留求生的yu望。心中感激,朝她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两人对望,忽然彼此觉得亲近了许多。
回到住处,石二郎找了些东西与水月姬一起吃了,两人都起了谈兴,坐在水塘边继续说话。
水月姬自小少与人交流,即使和甘大伟一起那几年,也只是听他讲些帮里的杂务,其中不乏是讲他如何与人勾心斗角,最后坐稳帮主宝座,将对手一一除去的故事,常常讲得她惊心动魄。水月姬甚至有些崇拜甘大伟,怎么他脑子里尽是复杂的人际关系,却一点也不混乱。她记得一次甘大伟想要除去帮内一人,却先告之自己很器重他,将要对其进行提拔,那人正高兴,甘大伟却交代他去做一件根本完不成的任务,结果不是被杀便是完不成任务而得到重惩,最后,受重惩的和其他帮众都没有任何异议怨言。眼前这石二郎和甘大伟却是完全不同,虽然肚子里总有些并不好笑的故事,但是他聪明之极,领悟力也强,那天佘伯伯还背后讲他对守剑之式的应变参透甚精,假如愿意修炼内功,十年之后,必可有大成就。更难得的是石二郎有情有性,极富正义感,甘大伟年轻时候虽然也曾显得一身正气,但他那时好勇斗狠,凡事喜欢出风头、显本事,和石二郎的温婉随和毫无心机比起来,简直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
到夜幕降临,两人兀自说个不停。说着说着,水月姬只见石二郎面色突变,显得极为怪异。她哪里知道他此刻忽然浑身燥热,血管似要爆裂开来。
石二郎身体难受之极,心中大惊,暗想:这便是奇异果之力开始发作了不成?他狂奔出去,死死抱住一棵大树不断呻吟,水月姬跟了出去,急道:“二郎你怎么啦,坚持一会,我这就去找佘伯伯来!”等到佘天珏过来,石二郎却已好了,只是样子显得略为狼狈。佘天珏替他把了回脉,只淡淡道:“以后每天晚上都会这样子,到时候我来帮你输气通脉。”石二郎脸色一变,却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压抑得紧。佘天珏走后,石二郎不再说话,倒头便睡。水月姬替他难过,却也没有办法去消解他的郁闷。
过了数日,石二郎似与往常无异,该说便说,该笑便笑,还不时与那巨猿厮混逗乐,倒是佘天珏眉头紧锁,苦苦思索如何替他化解身上那股怪力。每次说笑起来,水月姬觉得石二郎都在故意夸张,目的是哄自己开心,不由暗自感动,只是石二郎既不说出他心中的愁绪,水月姬也就不敢去开导他,两人见面装作啥事没有,转身却各怀心事。水月姬暗想:只要教石二郎忘了烦忧,教自己做什么都是愿意!
到了晚上,石二郎自行找了个小山洞,离了水月姬住处好远。只因每晚有段时刻他浑身燥热,血管似要爆裂开来,弄得浑身大汗,就算强自克制依旧要忍不住痛呼出声来。佘天珏知道他难受,有时石二郎发作时便会过来替他输气推拿,却无甚效果是夜,石二郎异热发过,从佘天珏临走的眼神中看出,自己身体并没有长大膨胀的迹象,那剩下一个可能就是他迟早会经脉爆裂成为废人。
前段日子未曾下雨,天气显得有些闷热,石二郎辗转反侧竟无法入睡,他爬起来走到外面,今霄无风,月色正明,掐指一算又将到十五,上个月的十五,自己还在岳麓山上吟诗作画,如今却只能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苦捱度日,忽然想到若是哪天自己真的成了废人,不如从悬崖上悄悄地跳下去算了,免得连累了别人!他打定了主意,心里反而轻松起来,深吸一气,几个纵跃,不自觉地往水月姬住的方向奔去。
正要跃入竹林,听得水塘方向有声音响起,石二郎心中奇怪,暗道:怎么这么晚了,水月姬还在洗衣服么?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悄悄探头一看,这不看也还罢了,一看之下顿时心头狂跳,满脸通红。
月色空明,只见不远处水月姬正背对着石二郎,全身赤裸地站在水塘之中,那一头黑发柔顺地垂在肩上,幽幽散发出神秘的光芒,乳黄色的月光洒在她完美的胴体上,愈加显得凹凸有致,曲线玲珑。
夜色阑珊,水月姬整个身子却晶莹剔透,象白玉般无瑕和纯洁,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和华美。她曼妙地轻舒四肢,将水轻轻捧起从颈处开始往下浇去,姿态优雅,淡淡的水气从她身上散开,仿佛整个人与水塘、竹林、乱石融在一起,犹如开在那里的一朵暗夜莲花。
月儿映在水中,水月姬就那么站在映月的当心,身形动处,月碎成晕般荡漾开来,复又静止凝合,然后又再荡开。
石二郎心猿意马,喃喃自语:水月啊水月,呀,原来她的名字竟是有这般美妙的意境。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女人的裸体,而且这女人又是如此之美,一时教他忘了呼吸,呆得片刻,才猛然醒悟过来,慌忙闭上眼晴,心中自责,狂念圣人古训: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他并不是有心偷看水月姬沐浴,只是碰巧撞上。
原来,水月姬素爱干净,这几日闷热,出了一身的汗,实在难受,所以深夜出来寻水沐浴。塘水幽琏,月明清秋,山林寂静,再远处,似有涛声暗涌。水月姬本是准备提水到洞中清洗,只是见了这柔美的夜色,竟忍不住大胆起来,干脆将衣衫褪尽,裸了身子到塘中冼个痛快。
石二郎一边心中默念,一边转回身子想要离开,但他眼睛却又忍不住睁开来回望塘中一眼,只见水月姬此时半侧了身子,胸前的曲线起伏,一览无余,石二郎只觉浑身发烧,逃也似的溜了出去。回到洞中,他躺在那里胡思乱想,闭上眼睛,却依然是水月姬姣好的裸影,一时喉咙发干,身上有火在燃烧,却是和那奇异果之力无关。
第二天早上起来,水月姬颇为奇怪,平常每次都是石二郎先准备好吃的东西来喊自己起床,今天却是这么晚了还没有过来,要知道石二郎在家每日大早起来便要碾磨黄豆熬制豆浆做豆腐,是以水月姬虽不睡懒觉却总没他起得早。她来到石二郎洞口,听得里面呼吸声重,那石二郎竟还在酣睡,当下轻声唤道:“二郎,二郎!”她哪知道石二郎将近凌晨才堪堪睡着,此刻刚进入梦乡不久。
水月姬不愿吵醒石二郎,心想:他这几天虽然看上去没事的样子,说不定还在为奇异果的病痛折磨难过,今天睡这么熟,就让他好好歇息罢。正要离开,就听见巨足声起,原来,近几日石二郎没事便与那巨猿厮混,他性本淳良,不象佘天珏那般成天呵斥责打它们,巨猿便慢慢喜欢他起来,所以一早跑来寻他玩。水月姬待要劝阻已是不及,那两只巨猿来到洞口一声嘶吼,便将石二郎从梦中震醒。
石二郎睡眼朦胧地走了出来,正撞见水月姬,吓了一跳,想起昨夜的事,禁不住满脸通红,低下头去不敢看她的眼神,低低道:“水姑娘你怎么来了?”水月姬关切地问:“怎么?晚上没睡好么,看你一副瞌睡的样子。”石二郎哪敢说真话,他心中有鬼,神态便不自然,道:“没有啊。”水月姬心想:他必是有什么瞒着自己,是不是奇异果发作又让他痛苦了?
石二郎跑去一边逗巨猿,一边对水月姬道:“我去煮些吃的来,你在这里等我。”也不等她答应,便要走开,水月姬道:“不用,我和你一起去好了,每天要你照顾我,多不好意思!”
两人跑去熬了些山药之类的喝了,只见佘天珏飘然而至,他今天的气色与往日不同,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见石二郎便道:“臭小子,你给我磕三个响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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