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
一身穿青色短褐布衣,黑黝脸孔的中年汉子,跌跌撞撞慌慌张张口中高呼,弹指之间便从客厅外跑到赵琰面前,喘着大气向赵琰唱诺。
“赵三,汝粗鲁闯入,甚为无状,吾往日亦曾训诫尔等行止有矩,尔却将家训抛之脑后,在济济多士之堂大为失礼,真真可恼之极,须知吾家自有雷霆家规!”
本来就因两下宾客剑拔弩张行径,忧心如焚苦不堪言的赵琰,眼见往日待人办事的举止,还算得上机灵识趣的主事赵三,现在却是未待主宣,唐宊不速入厅,一路上大呼小叫,莽撞跑来,引得客厅上众士子暂且停言,为之侧目,被赵三之言行,自感大失面子的赵琰,气急败坏之下,不待赵三开口,便严词呵责起来。
听到呵斥,赵三惊恐万状,吓得跪倒在地上,不停的在青砖辅就的地上,“呯呯”作响磕起头来,一会儿,额头处便青了一片。
“好了,你先起身,有甚事快些讲来。”心中郁怒随呵责声发泄之后,赵琰神智一清,心里寻思:这自家长随、小厮秉性如何,招入府中之时自己曾详加盘查了解,加之平日里饱受自己训诫,断不会行此等愚蠢之事,定然事出有因,无奈既己出口呵骂了赵三,己然无法收回,只得日后赏其几贯就可,只当一笑而过,看赵三仍在磕头不迭,心里微愧的赵琰忙出声阻止,让其回话。
赵三闻声之后,再磕了一响头,感激涕零道:“小人谢过老爷,谢过老爷!”
说完急从地上站起来,躬着身疾步来到赵琰座边,神情激动贴身耳语,言语中加于一番比手画脚,半晌,方才叙述完毕。
赵琰的脸色如同开染坊用的染料般,刹那之间忽白、忽黑、忽红五彩缤纷起来,在赵三说完退下后,赵琰久久沉吟不决,表情十分沉重,眼中精光闪烁不定,片刻,神情似做了一决择双手一合,毅然决然起身往孔琛处而来,以目示意好友随己而去,作完暗示之后,赵琰独立大厅之上,环揖四下,有些颤声直道:“不才腹中不适,入内更衣,诸同好宽坐。”言毕,不待回应,急转身便往后进院落快步走去不提。
左首上座的孔琛却是一脸不明所以然,只是好友既于目光深藏暗示,睿智、了然世情的孔琛心领神会,好友其意乃此处人多嘴杂不便开口,只得在后进院落相与吿之,孔琛遂从好友之心,亦趁人不备,悄无声息往后进院落走去。
客厅中济济一堂的高冠宽袍之士,尤在反复推敲讨论以何首诗打头阵,以难倒竖子曾唯,方才有长随无礼闯入,而东道既已出言呵斥之,此等蛮夫苦力不识礼数,亦无甚奇,众士遂释然。
东道赵琰其言无甚事,但讲更衣,此五谷轮回人之常事,众人便不以为意,赤脸士子领着云宁众士子,自顾喧闹纷乱争论不休不提。
主宾之座的曾唯历经两世,人小却是心明眼亮,对东道赵琰异样早已查觉,脸上会然微微一笑,闭口不言,只是用明慧双眼观客厅一干士子众生相,瞧得众士子纷论络绎面红耳赤,曾唯大起兴致,兴味盎然之下看了个不亦乐乎。
而那站立在孔琛座后的俊俏书僮,这俊俏书僮七窍玲珑心,敏感聪慧,已然发现事有异样,自从孔琛起身去往后进院落,便在交椅后站立不安,眉清目秀的俊俏书僮脸上泛起一丝慌张,时不时悄悄地往那后进院落眺望一下,却总是看不见孔琛人影,久候之下,俊俏书僮神情更加急躁起来,只是用纤手死力绞着衣襟。
后进院落曲径小亭中,赵琰坐立不安神色慌乱,当看到孔琛急匆匆从前进客厅步出,赵琰忙朝孔琛急速招手示意,而眼明心亮的孔琛见得分详,遂加快脚下步伐,须臾之间,便来到了小亭中,尚未站定,衣袖便被赵琰一把拽住。
“好个狂放不羁、放浪形骸狷介孔子慎,汝闯下大祸矣,惹得豪强八方搜捕,现那豪强已在大门蓄势待发,形势危如累卵,圣人曰:君子不立危墙,此等豪强其势汹汹来意不明,子慎兄,可从吾家后门远遁,暂避锋芒!”
赵琰神情惶恐,身体抖颤不止,口中急促说道。
孔琛脸上迷惑不解,还来不及问话,那赵琰拄拽着自己,就往后进院落小门处急匆匆而去。
被拉扯行了几步,方回过神的孔琛,略一用力,挣脱紧拽自己衣袖的手,将身停在曲径小道上,大为好笑的孔琛没奈何,只得自己人拂了拂拉皱了的衣袖,整束了仪表之后,双目炯炯有神望着赵琰,口中缓缓问道:“明林兄,吾平生之事,可昭日月,自认问心无愧,无故而遁,吾心不安,此非吾所愿耳,还请明林兄见谅。”
孔琛说完便疾转身,往赵府大门而去,欲亲自而对此事。
赵琰快速从身后赶上,将手张开拦在路中,目中含泪,口出泣声道。
“子慎兄,你就听小弟一言吧,自古文人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我等读书斯文人,当忍则忍,退一步海阔天空!子慎兄,务必三思啊……。”
孔琛大为意动,好友的拳拳之心,让孔琛感激不尽,自知如固执己见,太伤好友关护之心,可心下不解,便忍不住询问赵琰。
“明林兄,此事甚是突兀,你可知那干人等何方神圣?”
赵琰见孔琛不再执意前往大门处,便放下手臂,先急速四下查看一番,观得一避风角落,便携起孔琛的手来,两人默契的来到避风角落,赵琰这才低声向孔琛说道。
“子慎兄,你乃郡上望族,对吾云宁中人不甚熟悉,我亦只是听那长随赵三禀告,说大门外围上一大群马上豪强,带头的是吾县城马商大户钱胖,这钱胖仗其贩马有功于社稷,得以受朝廷嘉奖,恩赐了个牌匾,称其为“公忠体国”,唉!那钱胖自从受匾之后,小人得志其气焰无比嚣张,日常行事跋扈得紧,县城良善中人均敢怒而不敢言,私下称其为云宁一霸,久而久之,得一绰号曰:马霸天,我与其人乃泛泛之交,场面上还过得去,如是此人无事生非,小弟当可支吾过去。”
话说到钱胖时,赵琰停顿了一下,脸上微现厌恶之色,当话中论其可阻拦钱胖时,赵琰不禁有些自得,须臾,脸上便收敛自得之色,代于忧愁无奈神情,长叹一声,接着言道。
“可据赵三禀告,那往日嚣张跋扈那钱胖,今日竟甘为卑微仆从,为一干陌生人等牵马引路,甚是恭敬顺从,其商号伙计也同见了猫的耗子似的,胆怯的紧!那钱胖引这干陌生人,却不往别处,径直来寒舍,只是大呼小叫,但寻南徳孔琛,大门迎宾的赵三惊惧之下,忙与小厮关闭大门,故入厅报我,小弟寻思,这陌生人等,其来头不小,小弟恐支吾不了,万般无奈,只得让子慎兄暂避一时,还望兄体谅则个!”
赵琰言毕,便向孔琛长揖不起。
孔琛忙搀扶起面容凄怆的赵琰,宽慰了几句,睿智如斯大家风范的孔琛,负手仰首向天,口里喃喃自语,片刻,似有所得,低头出言询问了赵琰几句话,得了简明扼要的回应,狷介之士的孔琛神情意动,恍然大悟的惊道。
“无他耳!如此举止行事,定是此户人家!”
;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