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若是存在,总是强过口头上的承诺。
十七岁的高仓真惠,终于抵制不了孤独,遵从了那份渴望。
后来的回忆,这段时光虽然荒唐,然无疑是她此生过得最快乐活泼的日子。
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冰室岚介送了她一只英短,蠢痴的,绵弱的,平时安静,少见它会叫唤。冰室岚介说,人与人彼此能够听懂对方的言语,所以不肯坦诚交流,他愿意做这只猫,愿意因为听不懂高仓真惠的每一字每一句,换她倾吐心声,便是就此一生也都愿意。
高仓真惠爱极了这只猫,因此居然答应了他提出深夜爬上山顶看凌晨日出的提议。
日出之时,霞光喷薄染遍了群山与云岚,波澜壮阔,似每一道光都引得心中共鸣,不得不为之惊叹。高仓真惠迷醉之后,忽然伤感,她依偎在冰室岚介的臂弯,仰着脸望着他,说道:“岚介,为何你偏偏看上了我?你可知,这之后有多少无端烦恼?”
冰室岚介垂首凝望她,眼眉轻柔似要泛起水波,他柔声而又认真,是体贴的**,是庄严的佛祖。
“真惠,你信不信,这世界有这样一种痴鸟?”他说:“它们生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拼命追寻着每一道光。哪怕那些光也许是虚妄的,也许是折射的,根本没有光源的,它们也愿意发了疯,舍弃一切地拼命朝着光飞去,哪怕啼血仍不停息,直到死亡才安心。”
“对我而言,真惠,你就是那道光,而我依然不知它是否有光源,但天性的执拗让我拼命追逐着你。”
高仓真惠心想这是她听过最美好的情话,于是不免好奇,问:“真的……有这种鸟吗?”
“不知道啊……”冰室岚介诚实地回答,微笑道:“但我很相信它是有的。”
高仓真惠再不问他,这个宁静清新的清晨,有这一句她便足够,不再需要言语。
准备下山的时候,冰室岚介跃跃欲试提出背高仓真惠下山,高仓真惠望着山底渺渺如蝼蚁的城市,不由失笑:“你确定你可以?”
“不要小看我!”冰室岚介振眉,屈起手臂展示着肌肉,得意洋洋地道:“我的祖先可是崇拜熊的哦,家族中的人都是天生的有力者呢!”
不知怎地,高仓真惠听他如此说,心中颇有些介怀。
布都御魂第一次出现在她祖先高仓下手中,正是斩杀了那只拦截在天皇前进道路上喷吐毒雾的熊。
回忆是种毒,高仓真惠奄奄一息地站立,视线已经模糊,然而她仍然望着薛鸿铭,执着地问道:“你信吗,薛鸿铭?”
薛鸿铭望着这个娇小的少女倔强地不肯倒下,她秀丽的脸已经高高肿起,大而明亮的眼被淤血挤成了一条线,然那份执拗坚毅,纵使鼻青脸肿美丽不在,依然使人感觉到了凛冽的惊艳。大许是胜负已定,薛鸿铭心中竟然有些许不忍,只是听闻她的问题,不免感到惊心动魄。
“世上哪有这种鸟?”薛鸿铭目光游离,骇笑道:“不过……如果可以,我倒是宁愿相信。”
高仓真惠听他如此回答,更加固执地盯着薛鸿铭。事实上,眼睛被淤血充斥,薛鸿铭在他眼里有无数重虚影,并且和天地一起摇摇晃晃。重重叠叠中,她似乎看到冰室岚介就微笑着站在面前,对着这片废墟,如同当年在那条长椅前一般,张望着夜景。
真是的,回答得简直如出一辙。
于是她惨笑:“哪里没有,我和你,不都是吗?”
冰室岚介追逐着她,薛鸿铭被仇恨指引着,而她,为了那样悲惨的过去不发生在未来,也不顾一切不停息地战斗着。
它们都追逐着光,都不知道这光是否虚妄,是带领他们走向光明,还是……根本没有光源的。
“喝……!”
令薛鸿铭吃惊的是,高仓真惠竟然还能动,并且率先向他挥刀,虽然踉跄蹒跚,然而奋力的断喝竟然显得悲壮,让人心折!
铿!
薛鸿铭摇晃着身体,靠着昆吾才勉强撑住不至于倒下,而高仓真惠再次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地上。这一次,她很快站起,在奔跑掠起的风声中,仰着满面鲜血的脸,一往无前地再度向薛鸿铭发起冲击。
恍惚中,忆起了冰室岚介被斩下的头颅,那双因惊骇悲凉而睁大的眸子。
隐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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