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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各方(1 / 1)

兴平元年,九月。

孙策在回师击溃了刘繇的军队后,稍作休整,再次挥师东进,直扑秣陵。其兵锋所向披靡,看来樊能、于糜的偷袭令他极为震动,此番若无建功,势必不肯罢休。

他已经从此事当中隐隐感觉到,若是再不打下一块根据地休养生息,处境将会变得极为被动。存着如此心思,第二次来到了秣陵。

为了展现兵贵神速,他甚至放弃对横江、当利和牛渚三个地区的巩固,只为了抢时间,让秣陵一方来不及戒备,如此出奇不易的心理,确实给薛礼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和困扰。

也幸亏生性谨慎,早安排了斥侯巡逻,否则局面将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

空阔的大殿内,寂静无比。平日里嘈杂吵闹的地方,此刻鸦雀无声。

日前,孙策领兵来袭,出奇不易之下,对秣陵造成了巨大的混乱与冲击,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士气瞬间跌落谷底。敌人尚未攻城,就已经有如此的声势,倘若孙策大军齐出,真不知道能抵挡多久,这恐怕是秣陵上至官吏,下至百姓们都在猜测的事情了。

薛礼年约四旬,官至秣陵太守、彭城相,手握一方兵权,按说也该欣慰了。没想到,世事无常,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堂堂的江东诸侯竟然给一个少年小子,领着几千的新锐兵卒,打得节节败退,甚至数次战败其手,说出去都丢人,丢大了人。他的自信心也随着一次次交战,坠落谷底,到现在,只能倚在桌案上,颓然的扶着额头。眼看殿中人虽不少,可真正推心置腹,能够仰仗的又有几个?

“诸公,可有何退敌良策?”

见众人毫无反应,有些急切的薛礼又追加了一句:“如今生死存亡之际,吾等一荣共荣,一损俱损,皆是唇亡齿寒呐!”

他希望能够借此激起众人的心绪反应,然而失望的是,大家都迟疑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一个先开口的,胆子小些的偷偷佝偻着身子,仿佛这样就能逃过一劫。

薛礼正自哀叹,忽然听见外边嘈杂,接着吵闹不堪,顿时皱着眉头,颇感生气,喝道:“外面发生何事?为何如此喧哗吵闹?”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豪迈的声音传来:“哈哈哈哈,薛大哥,愚弟前来叨扰,恕罪!恕罪呀!”

只听见此人声音宏亮,语速不慢,他讲到‘恕罪恕罪’四个字时,已经双脚踏进了堂内。来人身披麾袍,戎装在身,薛礼却没有在意他强闯进来,反而喜形于色,起身迎接入席:“原来是笮融贤弟,却闻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今日不知有何见教?”

笮融大笑,眨了眨眼,抱拳道:“薛大哥有恩于我,愚弟今特此前来报恩,为的是助大哥一臂之力!”

当薛礼与笮融正自欢快的交谈间,远离秣陵的孙策军大营内也即将面临一场讨论。

只见孙军旗幡招展,主次有序,军容壮盛,各地戒备森严。相较起薛礼的兵微将寡,无人可用,孙策就大为不同了。

彼下,若论起亲疏来,则首推吕范与孙河二人,前者乃是汝南郡郡吏,原是袁术的手下,后来与孙策相识,惺惺相吸,遂结为知己,故而相投。

吕范心怀天下,欲成事业,而认定了孙策为雄主,就把手下百人全部交由孙策,引得大加信任。孙策想派人前往江都接自己的一家老小到曲阿暂住,吕范自荐,因徐州牧陶谦与袁术有隙,而孙策又是袁术的手下,就下令抓捕于他,吕范小心谨慎,引人偷偷将吴母接走,自此也得孙氏一家的厚待,不认他为外人,连家宴都把他算作在内。

此人不但文武双全,更难得的是性格冷静,又通兵事,实乃当世奇才也,孙策起兵后更甚倚重之,将他作为自己的近侍随从,常坐而论事,且不行臣下之礼仪。

后者则是孙策的族人,本姓俞,为人木讷,不善讲话,但是行事干练、机敏,而且非常勤勉,很受器重,如今添为孙策帐下侍卫长,所有护卫职能全部由他负责,整天与孙策和吕范形影不离,堪称典范。

除了这两人,最为倚重者,乃是胸腹大才,内藏兵甲,有十方之智的周瑜周公谨,周瑜亦属袁术下属,从父周尚为丹阳太守,因得孙策书信引援,故而倾心全力相报,不但兵、粮供己,更是出谋划策,故孙策常对人呼曰:‘公瑾英隽异才,与孤有总角之好,骨肉之分’。是以,营中他当属二号人物。

另外,有父亲旧部老将黄盖和韩当二人;有近觐加入的猛将周泰和蒋钦,他两个原是洋子江的江贼,在孙策攻打牛渚时,在背后放火烧了张英部,搅得军营大乱,有了这份投名状,所以也颇受器重。除此,小将有孙贲、徐逸、陈武、宋谦、邓当,谋臣则有秦松、陈端之流,来历不一而足,多为有功之人。还另有程普、江东二张(张昭、张纮)和朱治被留于后方,或是守备,或者督送粮草,各属其职。

整个孙营,人才济济,群星闪烁,若给薛礼知道,未战之前,怕也羞愧而死。

孙策于主位之上,并未说话,而是目光扫视著营帐内这么多的人才,心中极是得意。

思绪飘转,想当初,父帅孙坚于荆州阵亡,那时候的自己还不过是个青涩少年,除了发怒和哭鼻子,什么也不会,可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就聚集起了这么多的能人异士。果然,离开袁术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这位四世三公的袁家嫡子,表面上光鲜亮丽,实则勇而无断,言而无信,非乱世之雄主,唯有脱离掌控,才能成就一番伟业。

想到袁术对自己的种种失信,孙策手上就青筋暴起,抬手将桌案一碗清水端了起来,如酒饮尽。

他是个酒鬼,可惜身为主帅,军法规定中又有战时不饮酒的条文,自然不能去带头违背,否则何以服众,但对于嗜酒如命之徒,又是一种煎熬,想来想去,也只能以水代之,解解馋口。

他的目光转过多人,最终放在了周瑜身上,见他正皱眉沉思,打趣道:“公谨,我瞧你定是想到了奇谋妙计,还不赶紧告诉我,好让我立时便打破秣陵城池,然后下令庆功大宴三日,岂不妙哉!”

周瑜出身氏族,堂祖父周景、堂叔周忠,都官居汉太尉之职。其父周异,也曾任洛阳令。(亲生父亲周异,还有从父周尚目前存疑)他本人相貌俊美并且和孙策同岁,交往甚密。早在孙坚兵讨董卓时,孙家人移居舒县,两人便已经相识,当时周瑜让出路南的大宅院供孙家居住,且登堂拜见孙策的母亲,两家由此交好,便即结为兄弟,时称‘昆仲’也。

周瑜得到孙策书信之后,方知他欲脱离袁术的掌控自立,准备攻打江东,定鼎基业,二话不说,便聚起兵马,供己粮草,孙策能有今日,可以说这位兄弟出力良多。

周瑜见他胡搅蛮缠,来找自己的碴,只得无奈道:“伯符说笑了,我又不是天上的神仙,谋略岂能说来就来,说有就有。”

孙策连连摆手,极为认真的道:“不说笑,不说笑,谁不知道公谨你不仅精通韵律,而且天纵奇才。在我来看,你肚子里装的可不是五谷杂粮,全部都是雄韬和伟略。”

深知这位兄长胡闹的功力,周瑜也不得不举双手求饶,孙策却像是打了大胜仗,满面红光,周瑜胸有兵甲,内藏良谋,平日里想要从他那里得便宜可不容易,难得让他吃了个亏,不禁暗爽。

周瑜道:“伯符,还是说正事罢。”

孙策清了清嗓子,郑重道:“好了,不说笑了。攻打秣陵的议事现在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帐内的人就开始了议论,他们言行之间颇为粗鄙鲁莽,大多都是军中的武将,能识文断字极少,军旅生涯,豪气纵生也就不奇怪了。虽偶有口角,却也善意为多,这支新生的部队因此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看到诸将们话里话外的讨论,孙策很是高兴,手指轻轻的点着桌案。

旧例,地位低下的士兵和将校是不允许谈论战事和兵法的(大概是知道的人太多,容易把军事机密泻露出去),否则要按照军规律法严惩不怠,孙策却不喜欢这样的规定,反时常召集众将,商讨对策。哪怕只是好点子,甚至于灵光一闪,有时候,也可能带来整个战斗与局势的改变。正因为他能如此善言纳柬,才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渡江,创下眼前的宏图,如今基石已成,就差临门一脚,那时凭如鱼跃入渊,巧化青龙,翱翔于九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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