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冒生死雪中送碳
且说郝建国和陈雪梅等早已回到新晃。一天,陈雪梅妆扮成美丽的阔太太,其他几个人用华竿抬着她,大摇大摆的进了城。到了醉仙楼,陈雪梅叫抬华竿的人停下,她下来打发了几块钱便一人进了酒楼,郝建国也紧跟而至,这时,酒楼老板点头哈腰道:“两位贵客,要吃点什么?”郝建国道:“要个雅座。”肥胖的老板说道:“好好,楼上请。”
到了楼上,刚刚坐定,一个卖香烟的小孩走了过来“先生,买包香烟吧?”“走吧,我不需要。”小孩低声道:“这可是红贺牌的。”郝建国低声道:“二元卖不卖。”“先生,我只要一元五。”郝建国递过钱,拆开香烟,从里面抽出一张纸“速弄几箱药品至石阡。”雪梅问:“又有什么事吗?”老郝一边看楼下,一边回答:“他们还在石阡,急需药品。”这时,肥胖的老李送了一壶茶上楼“二位请喝茶。”忽然放低声音“老郝,有事吗。”“老贺那边急需麻醉药,盘尼西林,希望你通过关系搞上几箱。”“老郝,那都是围禁的。”“我知道,看你的了。”
正在这时,楼下有一伙穿国民常军服的人正在喝酒,其中有一人醉熏熏的叫道:“老板再加两个菜,一盘酸椒牛肉,一盘大白菜。”“好呢,来了!雪梅,去帮我上菜。”两个人都相继下去了,过了一会儿雪梅端了一盘菜到大厅,几个醉眼朦胧的看了一眼说:“李老板,哪来这么个漂亮的姑娘啊?”李老板连忙走过去说:“各位老总,这位是我侄女,家里没亲人了,来投奔我的。”“哟!这么俊的侄女,老板你有福气啊。”雪梅放下菜落落大方的笑着说:“各位老总,请慢用。”一位皮肤白净,相貌端正的人看了几眼雪梅道:“老李啊,你这侄女,不但人长得漂亮,连说话也这么好听。”“哪里,哪里,多谢连长夸奖。”另一个人吵到:“别说了,王连长,喝酒喝酒。”李老板接着说道:“各位,今天这酒菜就算我请客了,你们尽情喝吧。”白净、端庄的王连长说道:“老李,又让你请客,这多不好意思。”“老王,咱们两兄弟还说这些,以后你来吃饭,我老李都不收你的钱。”
几个人继续喝酒,几个人喝得东倒西歪,步履蹒跚的出了酒楼,王连长走在最后,李老板说道:“王兄弟,请留步,我有话跟你说。”王连长跟李老板走进了一间空房,掩上门,老李轻声道:“兄弟,我有事想请你帮忙。”“什么事,你说吧。”“兄弟啊,我知道你叔叔是医院院长,我想请你帮我搞点盘尼西林、麻醉消炎药。”王连长有些为难道:“老兄啊,这些货不但贵,紧缺,而且你也运不出去啊,搞不好是要杀头的。”老李把几大包银元摆到桌子上说:“这些钱,你拿去打点吧,我知道很危险,我也是受朋友之托,想挣点钱而已。”“那你什么时候要货呀?”“最好今天晚上,明天我再想办法运出去。”“出城检查很严的,查出来我俩都脱不了干系,会以共党嫌疑论处的。”“明天一早我会想办法把货弄出去。”“好,那我走了,等晚上我派人把货送过来。”李老板点头哈腰的说:“好,好,多谢兄弟。”
陈雪梅端了酒菜,郝建国正在吃,见李老板匆匆上了楼,便停下手中的筷子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眉目了。”胖老李喘了一下气道:“刚才楼下那个王连长是姚大榜的侄子,我和他交情不错,他答应给我弄几箱药,不过你们怎么弄出城呢?门口的盘查那么严。”郝建国镇定的问:“货什么时候到?”“今天晚上。”“那你赶紧去找一顶花轿来,我来改装一下,雪梅你找一个伙计到城郊雇几匹好马,轿子一出城,便改成骑马。”“好的”雪梅应声下了楼。
正是寒冷的十二月,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仿佛刀也割不开,针也刺不透。一连几天的阴雪天气,让人感到掉进了冰窖里,冷得透不过气来。天一擦黑,很多人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最近“醉仙楼”的生意也变得冷清了,柱子上的红灯笼发出清冷的光。不远处,有人在低低的吆喝:“米粉、饺子啰!便宜卖啰!.......。”那个卖香烟的孩子又从门口经过叫道:“香烟、洋火、桂花糖••••••”郝建国叫道:“买包香烟。”小孩子机灵的来到“醉仙酒楼”递过一包烟,一边说:“老总,你要的烟。”郝建国边递钱,边低声道:“叫上四个人化装成抬轿的,七点半从这里出发。”“好的,老总还拿包洋火吧。”说着递过了一包洋火。小孩子急急忙忙走出了酒楼向西走去,一路吆喝:“香烟,洋火、桂花糖••••••”
晚上9点多钟,“醉仙楼”已经打佯,天空中飘着毛毛冻雨,街面上冷冷清清。这时一辆军用卡车亮着灯开了过来停在酒楼门口,从上面下来了那位警备连王连长。李老板听到响动马上走了出来,王连长连忙催道:“东西在上面,赶紧下货吧。”李老板和几个伙计把几箱药品迅速卸了下来。王连长说道:“剩下的事就靠你自己了,希望你不要给我添麻烦。”李老板连忙说道:“不会的,兄弟,出了事我也不会把你抖出来的。”王连长转身上了车,一个人开着车走了。
郝建国看着这几箱药,高兴的说:“这下就好了,药品虽然不是很多,至少可以帮部队解一下燃眉之急。”李老板担心的说:“姚大榜对进出城门的人盘查很严,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过检查那道关,此去路途遥远,很有可能遇上国民党的部队,老郝,你可要小心啊!这可是红军伤病员的命根子啊!”“老李,我知道,身处虎穴,你也要当心!”
这时陈雪梅也走了过来,“郝队长,一切都准备好啦,可还缺新娘、新郎啊。”郝队长笑了:“我们不是现成的吗?”
第二天吃过早饭,一行人身穿青布衣,腰系红布带,抬着一顶花轿吹吹打打朝醉仙楼而来,走在前面的媒婆涂脂抹粉,红衣绿裤,头戴一朵红花,活像一个老妖精。她来到李老板面前说道:“老板,吉时已到,请新人上轿吧。”这时,陈雪梅已脸施粉黛,画好细眉、红唇、插好晶莹剔透的发簪,身穿红色大襟衣,衣肩、袖口都是缀绣的花卉和云勾,锦带系于腰间,下着深红色大统裤,裤脚镶有花边,脚穿粉红色尖头绣花鞋,美貌如天仙般。
郝建国身穿宗色长袍马褂,用长长红布扎成的大红花斜斜的系在腰间,头戴博士帽,脚穿牛皮钉鞋,英俊彪悍,俨然一副有钱人的打扮,他双眼炯炯有神注视着周围的情况,一些看热闹的市民围在门口,几个伙计把一些糖果撒给他们,大家争相抢夺,嘻嘻哈哈乱成一团。见没什么情况,他携着美丽动人的新娘子走了出来,媒婆赶紧把头蒙红色绣花巾的新娘子扶上了轿子,一行人又吹吹打打朝着出城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引起人的围观,有人说道:“这世道,有钱人真是风光啊。”媒婆又撒了一些糖果,轿子很快来到了城门口,守城门的士兵端枪跑过来说:“干什么,干什么?停下来检查。”轿子停了下来,吹唢呐的和轿夫们都被搜了身,最后那个歪嘴的士兵朝着轿子走来,他欲要撩起轿帘,媒婆说道:“老总,这侗家有个习俗,新娘子在路上时不能说话,不能随便让人看的,怕冲了霉气。”歪嘴队长骂道:“妈的,什么狗屁习俗,老子还不能看吗?上边有令,最近红军活动猖獗,凡进出城门都要严加盘查。”说着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哗”的一下撩开了轿帘,只见这位新娘子粉嫩漂亮、双目神动、朱唇微启、美得他眼都直了,就这样对视了好几秒钟,但他还是缓过神道:“妈的,过来两个人,检查下轿子,对不住了,新娘子请下来吧,我也是公务在身,没办法。”陈雪梅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也吓白了,但她还是镇定的没说话,心里却在剧烈的犹豫,看来今天是遇到麻烦了,怎么办?怎么办?如果检查出轿子里的东西,一场硬拼就在所难免了,更会有流血牺牲。这时另外两个兵已端着刺刀走了过来,歪嘴队长催促说:“快点下来吧,别磨蹭了。”郝队长从怀里掏出几块银元递到他手里说:“老总,行行好,我们跟榜爷是亲戚,按我们侗族的规矩,新娘子是不能下地的,中途下地不吉利了。”歪嘴队长一边收钱,一边说:“和榜爷是亲戚也不行,榜爷有令,凡进出城门的一定严加盘查!出了差错,放走了共产党,我们是要被杀头的,赶紧下来吧!”
陈雪梅盖上头巾,慢慢的从轿子上下来了,几个端枪的人,正准备用刺刀往新娘子的座椅上扎,这时一辆绿色卡车停了下来,王连长大声斥骂道:“李大勇,你在干什么?”“报告连长,我们正在检查过往行人啊。”王连长变了脸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出嫁的女子是我的表妹,你怎么能这样。”端刺刀的两个士兵道:“李队长,这••••••”歪嘴队长没好气的骂道:“还不快滚!”然后陪着笑脸说:“王连长,是小弟瞎了眼,我不知道令妹出嫁,多有得罪,多有得罪。”王连长缓和了脸色,对陈雪梅说:“表妹,上轿吧。”媒婆赶紧上来扶着新娘子上轿了。新郎双手抱拳“多谢,多谢!”一行人有惊无险的向着城外走去,一路上留下了欢快的唢呐声。王连长看着他们远去,放心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开车走了。歪嘴队长对几个士兵骂道:“妈的,都快过年了,还出嫁,是不是肚子里有货了。”“嘻嘻”几个士兵调笑“队长,会不会是你的种啊?”歪嘴队长骂道:“去你妈的,要是我的种就好了,新娘子太好看了,奶奶的!看得我流口水了。”“哈哈••••••”几个人一阵坏笑。
轿子抬出几里路,来到郊外的树林里,有人牵出了几匹马,郝建国摘下胸前的那匹红,把它扔进轿子里,换上普通的装束,从轿子里搬出几箱药品用麻袋包好,分别捆在几匹马上。这时陈雪梅也换了衣服从轿子里出来了。
陈雪梅、郝队长、李阳等四人跃上马背,向西奔去。陈雪梅与郝队长并驾齐驱,两人放慢了速度,陈雪梅对郝建国说道:“队长,刚才好险啊,我差点是没把枪掏出来。”郝建国笑着说:“越是危急的时刻,越要冷静,如果敌人检查了出来,我也打算杀了他们,也要冲出去。”陈雪梅接过话道:“那会死很多人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枪啊。”“雪梅,看来你越来越成熟了,在恶劣的环境中你成长得很快啊!”陈雪梅听了郝队长的夸奖,不好意思的笑了:“队长,比起你来,我就差多了,当时我的那颗心都差点要跳出来了。”
郝建国提醒道:“这一路都不安全,也许还会碰到意想不到的危险,我们要多加小心啊!”四个人从新晃出发,经过波州,一路抄近道,穿林涉水,快到贵州玉屏境内,已是傍晚时分了。郝建国把马停了下来,几个人同时问道:“队长,怎么了,是不是有情况?”郝建国说道:“跑了一天了,人累马乏,先找户人家弄点干粮吃吃,给马也喂点草料,前面是敌占区,顺便打听一下附近的情况。”
陈雪梅说:“前面好像有户人家,我去找老乡交涉一下。”说着下了马,并独自朝一户破烂的茅草房走去。雪梅走进草屋,有一男一女两人带着个孩子住在这里。“大叔、大婶,我们是路过这里的商人,想••••••”话儿没说完,一个四十几岁的壮实男人粗声粗气的说道:“想住在这儿不方便,前几天部队在这儿闹的。”“大叔,我们不是想住这儿,是肚子饿了,想问你弄点干粮吃,给马喂点草料。”大叔叹了口气道:“哪来什么好东西,就一些煮熟的红薯。”雪梅高兴的说:“红薯也好啊,大叔,我们不会白吃你的。”说着她转身走过去向郝建国他们招手,他们看到雪梅招手,赶紧牵马走了过来。这时大叔从锅里拿出一盆热腾腾的红薯请四位吃。陈雪梅递过一些钱让大叔收下,大叔推迟着:“老总,算了吧,就一点红薯,你们还这样客气,昨天过去的国军士兵见东西就拿,哪像你们呀。”雪梅硬把钱塞到大叔手里说:“大叔,收下吧,这是应该的。”这时郝建国听了忍不住问道:“大哥,这一带的国军走了没有?”那中年汉子道:“哪走啊,不是在围剿红军吗?今天我去打猎,差点被他们当探子抓起来,你们这是往哪里去啊,可得小心哟。”郝队长说道:“把马匹喂饱了,休息一会儿,等天黑我们再行动。”
两个小时以后,天完全黑了下来,郝建国说:“大家把家伙都掏出来,等会过关卡用得着。”大家都听郝建国的,骑上马,朝着石阡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只见前面亮着灯,好几个士兵端着枪走来走去,听到马蹄声,有人大声喝问:“什么人?”郝建国沉着的笑道:“国军95师1营的。”不一会儿马就到了跟前。为首的问道:“下马检查一下通行证。”郝队长应声说道:“好!”话音未落,他狠抽了马一鞭子,马疾奔而去,雪梅他们也紧跟飞跑,那几个哨兵防备不及,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突然清醒狂叫道:“共军探子,抓住他们。”接着开枪射击,子弹在四人的周围开花,几个人一边奔驰,一边回头射击。这时一颗子弹打中了后面那个游击队员,他从马上坠落下来,那匹枣红马见主人坠落地下,停了下来,用嘴去闻他,好像是在叫醒他快些起来。鲜血染红了雪地,雪梅回头看到了大叫道:“同志,同志!”调转马头要去救他,敌人追兵越来越近,郝建国大叫道:“雪梅,你先走,我去看看。”说着回头策马而去。郝建国还没接近游击队员身边,敌人的子弹就不断的飞来,他迅速扔出两颗手榴弹,趁着滚滚浓烟,他解下马背上的药品放到自己马上,摸了摸倒在地上的人,知道死了,才撤马离去,远远的把敌人甩在后面。
来到一片开阔地,三人放慢了马速,郝建国跳下马,几个人望着那个游击队战士牺牲的方向低头默哀,三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郝建国说道:“走吧,到江口还要一个小时呢。”几个人继续策马奔腾,又跑了一个小时,才赶到江口,这时驻扎在江口的红军听到马蹄声,以为是敌军,也打起了抢,子弹乱飞,有人问道:“你们是哪部分的。”郝建国大声喊道:“别开枪,我们是贺龙的部下,是送药品来的。”枪声停了下来,三个人迅速被包围了起来,其中有一个人认得陈雪梅,大声喊道:“陈护士,是你,原来真是自己人,别开枪,是自己人!”郝建国卸下一箱药品给了驻守在江口的红军部队,剩下的他要亲自交给贺将军。
郝建国和陈雪梅又骑着马来到石阡,见到了部队几位首长,贺龙和政委紧紧握住他们的手说:“郝队长、雪梅姑娘,你们的药品真是雪中送碳啊!多亏了你们。”陈雪梅说道:“这些药品确实来之不易,也是我们地下工作者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任弼时也握住郝队长的手说:“是呀,这些牺牲的同志都是党的忠诚战士,我们是不会忘记他们的。”
贺将军接着对陈雪梅说道:“雪梅,你来得正好,这几天你要好好护理一下张幸福那小子,他的伤口都化脓了,部队可能要这这儿休整10来天,并且扩充一下老百姓当红军,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一阵子。”雪梅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郝建国见了戏虐着说:“别不好意思了,这可是你求之不得的机会啊。”雪梅翘了一下嘴嗔怪道:“郝队长,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损我了,人家是营长,我哪高攀得上!”任弼时听了也呵呵呵笑道:“营长怎么了,谁敢小瞧咱们雪梅姑娘,我第一个不依。”贺龙将军听了摸着下巴哈哈的笑着说:“你也别掺和了,这男女之间的事,还是由他们自己吧。”雪梅有些脸红的拿了一些药品和绷带对几位首长说:“几位首长,你们忙吧,那我有事去了。”大家望着她那幸福的笑脸,都很开心的笑了。
临时医院设在石阡学校附近,陈雪梅一路走着,红色的围巾被风吹得飘了起来,她的脸由于几天来连日奔波和寒雪的吹打,红得像熟透的大苹果。想着马上就可以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情郎,心潮澎湃、浮想联翩,这个情犊初开的大姑娘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她是用心去爱、用心去感受的。她不知道爱一个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时每刻都想见到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总想对他说;几天见不到他,就好像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那样失魂落魄、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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