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说着,青衫人五指用力,秦奂闷哼一声,气绝身亡。
青衫人用衣襟擦了擦手。转身走出废墟,向望京坡里的一家小酒馆走去。
青衫人正是吕善当。
立春。天阴云重,绵绵万里。铜源号里烟雾弥漫,人声嘈杂。
铜源号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赌场。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钱从四面八方流向这里,却只有极少的钱从这里流出去。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面孔出现在这里,也有成百上千的面孔从这里消失,有的是永远消失。在这里,几乎任何东西都可以跟钱划上等号,包括人,包括命。在这里,人和命都是东西。
唐言双手拄着赌桌的边沿,面色潮红,嘴唇干裂,两眼布满血丝。他把脖子伸向赌桌中间,等待着结果。之前,他压出了身上最后的钱。庄家在一片刺耳的叫喊声中,慢慢把骰盅拿起。赌桌周围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但只一瞬,又陷入一片喧闹。
唐言目光呆滞,缓缓趴在赌桌上。
一个长髯壮汉抓住唐言后背的衣服,把他从赌桌上拉起,“别占地方,输没了就走人!”壮汉边说边把唐言向人群之外拖去。
唐言被拉得站立不住,两脚在地上一阵乱蹬。同时,他两手向后胡乱挥舞,一把抓住了壮汉的长髯,拼命拉扯起来。壮汉大叫一声,松开了唐言的衣服,抬手在唐言后脑勺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唐言捂着脑袋,倒落在地。
赌徒们一阵骚动,三三两两过来围观,但不一会,便被一声声的“开盅了”呼唤回各自曾在的赌桌旁。
唐言感觉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他躺在地上,只闭了会眼睛,便睁眼翻身爬起。他认出刚才抓他衣服的长髯大汉正是铜源号的打手岳猛。唐言怒目圆睁,双拳紧握,“谁说我输没了,多管闲事的看门狗!”
岳猛瞪大眼睛,“你敢骂我!”
唐言没有再理会岳猛,转身走向赌桌,分开人群,挤到赌桌旁。他手拄桌边,借力一跃,跳上赌桌,低头看向庄家,“给我摇,我压命!”
桌边的赌徒们又是一阵骚动,纷纷向后退步。
庄家仰头看了看唐言,“没人跟你赌命,明天带钱来吧。”
唐言环顾四周,“你们什么意思,我的命难道一钱不值吗?”
四周一片沉寂。
突然,一把刀从人群中飞出,“咣当”一声落在赌桌上。见那刀,刀身长约三尺,厚达三寸,刀刃清亮,刀面却颜色暗淡,刀背上衔着二十四枚铜环,其中十五枚金黄,九枚鲜红。众人一阵哗然。紧接着,一个面罩白纱的白衣人从人群中走出。
“我跟你赌。”白衣人走到桌前,没有看唐言,只是盯着骰盅,“我压这把刀,压小。”
在场的人中多半认得这把刀——玄黄刀!更多的人知道,是一个面罩白纱的白衣人用这把玄黄刀屠戮无数,在武林中搅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唐言慢慢蹲在赌桌上,看着玄黄刀,“如果我赢了,玄黄刀归我?”他说着,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白衣人。
“如果我赢了,你命归我。”
唐言把目光移向庄家,嘴唇不停地颤抖着,“我压——大,摇!”
庄家神情紧张,坐在座位上一时不知所措。
一个四十左右岁的男人缓步走到庄家的座椅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庄家的肩膀。庄家扭头看清来者,慌忙站起身,低头行礼,“骆爷。”
被唤作“骆爷”的人向庄家摆了摆手,示意庄家退下。然后,他慢慢坐下,把一只手搭在骰盅上,向白衣人与唐言笑了笑,“我来给你们摇。”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认出了这个被唤作“骆爷”的人,他正是铜源号的大当家骆风。
唐言不停地点着头,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睛不错神地盯着骆风手中的骰盅。
骆风略微卷了一下衣袖,收骰入盅,摆动手腕,由缓而快而疾至目不能视清。在场者无不惊叹其手法之高妙!“啪”一声,骰盅扣在赌桌上。全场鸦雀无声。
骆风一只手抓住骰盅,环视一阵,慢慢把骰盅抬起。
小!
唐言脸色惨白,直愣愣地看着赌桌上的骰子。
铜环相撞,“叮当”一阵疾响,寒光骤现骤逝,唐言人头不知去向,鲜血飞溅!
骆风从座位上弹起,向后跃出数尺,其衣裳上未沾半点鲜血。
白衣人持刀在手,刀上未留半点血迹。
围观者不约而同惊呼一声,个个呆若木鸡,无一挪动半步。
“对于他来说,与其活,不如死。”边说,白衣人边向玄黄刀刀身轻轻吹了口气,“立春,玄黄刀嗜血已毕。各位,继续玩。”言罢,白衣人向骆风挑了挑拇指,转身面向人群,人群已经分开,闪出一条通道。白衣人穿过人群通道,扬长而去。
骆风站在原地,笑容凝结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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