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图微见启蘅感怀,道,“殿下不必多想,即使多了这八百兵马,也救不了陈国。我们这帮弟兄早该在战场上死了,现在也不怕死,拼了命也要将殿下护送去吴。”
当晚便要突围,却看城外显兵乌泱泱一片,怎能冲得出去?!
启蘅找到陈休几人,陈休心道吴王肯接纳启蘅必是居心不良。吴王不会动启蘅,可他们几人的安全却没能保证了,便道,“这八百人只能勉强护着你出去,加上我们几个拖累,可就危险了。况且我们两个半人,实在不行躲在高渠他们也不一定能发现,就是往外逃也方便些。”
启蘅听闻也不勉强,当下便要突围。这八百人个个是好手,冲锋陷阵视死如归。出了西门,直道冲过前道显兵的包围圈。突然见一旁有动静,却看有一队二十四人策马走出。胡图微只说是埋伏,让人护着启蘅便要打过去,那几人喊了声慢着,下马便拜。道,“在下定远侯帐下徐染,在此护送启蘅殿下!”
原来皇帝下令伐陈,谢子荐举荐定远侯苏胜,苏胜称病,谢子荐又举荐苏令,苏令推脱不得,带兵入陈。那谢子荐恐怕苏令不肯出力,竟让人扣住定远侯府众人。
定远侯苏胜心知谢子荐奸诈,皇帝突然暴毙必有原因,又不忍启蘅落入谢子荐之手,因此特令心腹徐染随军出发。
苏胜意思是让这众人见机行事,不得已时能保启蘅性命。苏胜安排这些人入军营,这其中的意思苏令怎能不知?只是他是元帅,不便动手。他道启蘅等若是突围必定从西方,便特意安排了几人和他们曾带的兵在这方等候。这几人也是机警,轮流在这处等着。
启蘅问如何能出去。那几人道,西边一处山涧无人把守,说着便领着众人过去。
那启蘅不知真假不敢过去,却看胡图微却是全然信了。又一寻思心道,他们这只有八百人,若是要拿他何必做这个难?这般过去却是无人阻拦,等过了西边的山涧众人拜别。胡图微众人护着启蘅一路向西,各个关守皆是启兵,胡图微这么浩荡八百人怎能无人发现?这边守军发现报告给苏令,苏令道不过是几百陈国余兵不足为虑,让那些人自行处置。胡图微自是带着启蘅杀过去。
却说此时,那小皇帝突然传令,让苏令回朝。原来西面传来情报说吴王领兵向信凌方向。谢子荐害怕,闻陈国大势已定,便让启辛下令,命苏令带兵十万回守信凌。又让副将军魏石捉拿启蘅。魏石本是个无名小将,虽是有些本事却没得伸展。后来得了谢子荐的提拔做到虎奎中郎将,这次攻陈又做了先锋军的副将。魏石知此次擒了启蘅才是正事,若能成功此后定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他见高渠几日没动静,心道其中必定有鬼。又听闻有一群陈国余兵从西方杀出,心道余兵哪有如此战力?又想苏令先前态度,疑心是苏令和陈有勾结,故意放走。他岂能放过这样机会?便令人追赶。
胡图微等毕竟只有八百人,怎能对抗数万显兵,直被逼至黑狼道。那黑狼道是个险关,易守难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显兵一时攻不上来,可胡图微等又如何能下得去?这般又给困在黑狼道。真是呼天不应远近无援。
胡图微只道如此困住不是办法,要趁着天黑时先领三百人马直攻中营。他们不求活但求死,怎么也能搅得显兵混乱,趁着此时让剩余五百人带着启蘅从西面突围,再直奔吴国。当下便要行动时,却听城外有厮杀响动,胡图微让人去看时,却看正西方有两千兵将高举着吴军旗冲乱了显兵阵营。显兵不意料陈竟还有外援,倒是吃了大亏。
那为先的一员小将极为勇猛,一路杀来未逢敌手。再看时那两千人已到黑狼道关口。胡图微见是来救援的人,忙命人迎入。为首的先锋官张得先是拜见启蘅,道吴王知启蘅有难,派兵十五祥装去信陵,却早转道入陈救驾,他们这两千轻骑便是先来告信的。当夜黑狼道外又来两万兵马,帅旗上一个杜字。
张得看后大喜,道这是大将军杜展来了。启蘅问询,那张得只把杜展夸得英勇,道,本还怕显兵加紧进攻,抵挡不了这些日子。杜大将军来了便好。
启蘅心中五味陈杂,对胡图微道,“先前陈国危难,不见这吴兵相助。现在陈国将灭,启的大军已退,他们却在这时赶来,莫不是趁机占了陈地?”
胡图微也是个明白人,见这状况已然这样,心中也是堵着一口气,可理智上也知是无可奈何。只道,“大势如此,殿下也不用多想。小王爷本就是让我等护着殿下投吴,如今吴有兵前来,更是万无一失。陈国是落在显手还是吴手也是无关紧要了。只是难了世子领兵助卫,若是败了多半也只有一死,若是胜了也无地可回。”
启蘅道,“吴王安的这样坐收渔翁之利的心,他的大军去攻信陵,只用这区区两万兵入陈相助。若说是扶持我,不如说是为了他自己的野心。”
胡图微道,“殿下是个明白的人,这样就好。只是现在也是别无选择,那吴王要攻显,还要举着殿下这个大旗,事未成之前他不敢动你。在此期间你便是天子,他就是臣下。无论他心里多少不甘,表面上的礼节他却是不敢不做。”
启蘅道,“你们这八百轻骑到底是陈兵,那吴兵即来,你们该如何安置?”
胡图微到,“殿下不必作难,我等不称陈兵,也不入吴的编制,只说是殿下亲兵,吴王想来也不敢有异议。”
胡图微年有半百,什么阵仗没见过?启蘅这一番询问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存了试探之心。陈王从未怀疑过自己,可自己到底是陈国人。那启蘅连遭了几场大变故,心中有疑惑也是理所当然的。好在他到底肯先试探一番,而不是谁都不信。先前他也听闻启蘅在信陵时为母出气,孝心虽是有,手段却是粗浅了些,实在说得上莽撞。启蘅若是真的一点心机也没倒是真的让人放心不下,他能分析出吴王用心,可见也算个明白人。分析出吴王用心之后还能继续留在这,可见也不算太过鲁莽。
张得道,杜展驻兵在外,定然不会等着后面大军,今日便会下令进攻。果不其然,当天杜展见显兵营中起了灶火,便让一队人也下灶生火。只对那士兵道,胜仗归来再喝酒吃肉!
显兵见对面营中也生了炊烟,却不料突然之间杀声一片,刹时两边杀声起,各有吴兵杀来。显兵还来不及聚兵,一片混乱,加上那魏石临阵对敌几乎毫无经验,吴兵又是突然奔袭,显兵只丢盔弃甲望风而逃。吴兵大胜,更是一路追击。
只此一夜将显兵赶至百里之外,又令人送启蘅回高渠。那杜展也不入城拜见启蘅,屯兵在外。又等三日,其后大军赶至,便领兵南下。
其后吴王领着十三万大军攻显,苏令也没回信陵复命,直接去了征战处。吴王在苏令处吃了苦头,令楚易带领五万大军守着太湖和苏令周旋。随即领着生下大军改道入陈,一路攻城夺地,转眼间那陈地又归了吴国。
启蘅知那吴王已有六十岁,看着却有七八十岁的样子,精瘦,头发也全白了,只是那一身精气神还在。
吴王先是入高渠拜见启蘅,谢罪道,“臣下来迟,令殿下受惊了!”
启蘅忙扶起吴王谢道,“吴王忠心。”
吴王忙道,“此是该有的礼数。”说着便跪,启蘅也不拦着。吴王道,“那启辛本是庶出之子,竟然继承大位实在有违人伦。臣这便率兵送殿下回信陵。只是大显有贼人抵抗,恐不是一两日能成,特来迎殿下先入吴都德安。”
吴王又道,“陈王为殿下尽忠,可惜陈王惨死,几个郡主虽在可到底是女儿身。陈国境内却眼下无人守,臣愿派十万兵将替陈守着,只愿陈世子陈铭回来继承。”
启蘅自然无话。吴王面上令人将郡主接入了吴,有些不愿离开陈也不勉强,做足了仁义的样子。却一面派兵驻陈,说是保护,实则监管与软禁无异。这天下多少人说得慷慨激昂大义凛然,做的却又是肮脏龌龊无耻至极的事。
启蘅同意。那谢子荐听闻吴王入陈,再要发兵入陈已经来不及了,杜展一路率十五万兵追着显兵南下,几乎没有阻挡,直到雁回山南。
楚易处传来紧急军情说全军溃败,苏令领兵将攻入吴。吴王心惊道太湖四面皆山,水也深的厉害,又得太湖一众水盗助兵。如此之地苏令竟然能以疲惫之师攻下,这苏令倒是厉害!只是这样的人对吴当真是个极大的阻碍。
楚易禀道,“谢子荐东也用苏令,西也用苏令,看来显朝中无人,全仗着一个苏令。或是调动两军同时入启,这苏令就是兵神转世也分不出身,左右皆顾”,又要请兵。
吴王道,“谢子荐不会用人,他不过是个小人,祸乱别人倒是有本事。那治国之法用人之道领兵作战之类却全然不懂。可苏家父子皆是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才,手下也尽是虎将。显乱是必然,而要克显还得等时机。”
苏令所带军队自陈国辗转接连奔波作战,就是铁人也禁不起这样折腾。苏令下令休整军队,只令守着吴和显的边界,也不让人追击。谢子荐不满,道苏令必有反叛之心。市井之中谣言四起,皆道显将灭。百官道必是新帝登基却不大赦天下反而大肆兴兵,有违天意。谢子荐怒,下令将传谣言之人杀了,又催促苏令发兵。苏令不遵,百官亦言不可,谢子荐大怒之下却也无可奈何。自此便对苏令起了杀心,只是顾及侯府世代领兵的威望,一时半刻不能动他。
看这每朝每代总难逃过这样的命运。太平日子过久了,那些皇帝不知先祖创业守成的艰辛,一味骄奢yin逸肆意妄为。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弄得天下怨声载道,以致天下大乱。启闽王宠溺美人亲近小人,以致遭了谢子荐算计,害了深明大义的皇后,自己也不明不白死了。其子启蘅离了显入陈,陈灭又入吴,成了吴王造反的大旗。那启辛虽是继承了大位,可权利全在谢子荐手中,实在是个傀儡皇帝而已。再看那中原诸国,陈灭,吴反,卫和蚀又大肆用兵,只有晋国尚算安宁,可那晋王却是个不作为的主。北戎又隔江张望,只有陈国留下的兵将抵抗。内忧外患,天下乱势已无法控制。
而这天下的乱世,却是英豪名将传奇的盛世。正所谓时事造英雄,如此时节,各路英雄霸主也应运而生。如一夜北风呼啸来,树也寒,天也颤。那天下树木黄了红了凋了,显尽本来面目,却仍有如松柏始终绿色,如胡杨屹立不倒。真正是疾风知劲草,岁寒见后凋!狂风中善恶真假、忠奸愚智才是当下立判。真龙自是借了风势腾云入海,猛虎出山,寒蛇入洞,大鹏逆风起,狐狸也显露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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