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如此雪夜居然繁星当空,那一颗颗星辰代表了多少死去的魂灵?即便你我只怕今夜也会埋没于星空之中!”玄素望了一眼晃动的丛林,看着一夜之间容颜苍老的白衣女子,“你……你可曾后悔?”
“不,我愿与君共赴前路!”
“啾……”漆黑的天空划过四道闪耀的金色烟火,道漆黑的岸边林地被逐步靠近的船只上的灯火照亮,丛林之中也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束墨黑网巾素衣素袍男子看着天空之上刚刚划出的烟花暗号,金色代表失败,红色代表成功,看来真正的传国玉玺便在这一路了,便跃身下马,迈步逼问云烟和玄素道,“连年战乱,苍生饱受涂炭之苦,王上天命所归,解万民于水火,此明主也。千年以来玉阁以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保传国玉玺于明主为使命,奈何今日行此等之事?”
“天下之势,小女子不懂,只知大明未亡仍为正统,传国玉玺于天命正道之主理所应当!”云烟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未感觉到意外,好像一切皆在意料之中淡然如初的看着素衣男子一字一语地说道。
“狡辩之词,你这第九十三代阁主久居太平之所,可曾见尸横遍野,饿殍千里?玉阁这二十年又可知可晓?有何作为?”素衣男子怒目圆睁直视云烟道。
“你……”云烟看着咄咄逼人的素衣男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玄素兄,你我虽各事其主,然天下之势已趋明了,一切皆有定数,你又何必逆天而为?”素衣男子侧身于玄素问道。
“事在人为,为人臣子又岂能袖手旁观?汝父李精白万历四十一年进士,而你李岩天启丁卯年间举人,世代皆受国俸禄,本应报效朝堂,为国尽忠,奈何你行此不忠不义谋逆之举?”
“朝堂之上党羽纷争、腐败横生,草野之间饿殍千里、怨声载道。国将不国,我又何必尽忠与它?”
“哼……帝国大厦将倾,为人臣者当用自己的脊梁撑起摇摇欲坠的大厦,而不是趁机行盗行偷加速帝国灭亡的步伐!如此臣子你又有何面目见你的列辈先祖?”
“时至如此,与尔等多说无益,如若尔等今日不交出传国玉玺,只怕定会葬身鱼腹之中!”李岩狠厉如铁说道。
玄素拔剑护在云烟和红衣等玉阁一行人面前,顺手点了云烟的穴道,取下肩头的包裹递给红衣道:“红衣,后面的路交给你了,请务必护的她周全!”
“是!”红衣将云烟阁主负于马上,跃马而上,奔向河岸渡口。
“玄……素,你……”云烟趴在骏马之上,皓齿咬破了薄唇,布满血丝的眼呆呆地看着玄素的面庞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匹夫之勇,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够挡住千军万马?”李岩不慌不忙地按着宝剑说道。
“‘千里江陵一日还’,千军万马?只要我们一行人拖到他们乘船南下,耐你有天大的本事也追不上!”玄素视死如归般微微一笑道。
“噢?一行人?你确定?”李岩嘴角露出诡异的笑。
“哈哈……我早已料到今日之局,即便如此我一人足矣……”玄素一个箭身跃后数丈开外远离李岩一行人,守住云烟离去之路。
“哼……不自力量……如今你身中软筋散之毒,你认为你能支持多久?”李岩嘴角轻挑冷笑道。
玄素提掌运气间发觉丹田受阻浑身无力,咬着皓白的牙齿道,“燕云楼外,金宏玉……金麟玉羽扇……”
“不错……那个局便是为了下毒……去功散如何?”李岩负手而立看了周遭的主事人道,“诸位还不动手?”
一阵噼里啪啦的刀剑互砍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随之而来的人群的哀嚎声掩盖了流水声。待吵杂混乱过后一切恢复寂静,白色的雪地也出现了千年奇景红花满地煞是好看,唯独那一袭袭刺鼻的血腥味引得人呕吐不止。透着稀稀散散的灯光,岸边丛林里一群人围着一衣衫破烂的蓝衣男子。
“你们解决他,我去追其他人!”李岩跃上马背对着几位主事人道。
蓝衣男子抖动着身躯,手臂上的鲜血顺着卷刃的宝剑缓缓地流淌下来,被鲜血蒙蔽的双眼杀气不止,旋剑而起不顾自身直直地刺向李岩,李岩飞马而下,骏马一声长嘶被霸道的剑气劈杀,燕清风趁机举剑而起,刺入蓝衣男子的后背。
“哈哈……玄素兄何必如此?”李岩一声哭笑,拔剑而出刺向玄素道,“我就成全你!”
“咣……”李岩宝剑未及玄素咽喉,被突如而来的白色飞袖击飞。
“云……烟……你怎么……回来了?”玄素看着挡在面前的白衣女子道,云烟封住玄素的穴道,防止流血过快,扶着他缓缓坐下。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燕清风和其他几位主事人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说道。
“哼?地狱无门?只怕今夜戌时一到将无人幸免,奉礼阁结拜之酒我已下毒,此毒无药可解!”云烟看着李岩轻佻说道。
“怎么可能?那酒没有毒你何时下的?”燕清风一脸慌色道。
“我的血液本来就是无药可解的毒,细细算来现在已经戌时了呢!”云烟拨弄她那一袭乌黑的发髻轻轻地说道。
“你……”燕清风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嘴角不断地涌出鲜血,其余几位主事人也随之抽搐慢慢地倒下。
“京都遭围六派八门三帮四大家又如何能顺顺利利的进入京城?百年来尔等受尽玉阁恩惠,到头来却行叛逆之事,我只不过是取回小小的一部分罢了!”云烟看着周遭一个个倒下的人没有丝毫悲痛怜惜之意。
“好……好!可是我又怎么会没有防备呢?那酒我根本没喝!”李岩拍手笑道,“围起来!”周遭的六派八门三帮四大家的残余人马以及丛林中的军士密密麻麻的将二人围住。
云烟望了一眼周围一群剑拔弩张的敌手,看着李岩道,“久闻阁下正直刚毅,今你虽处上风,但你可曾想过同归于尽?两败俱伤?这通惠河绵延千里,深千丈,水流湍急,若将这传国玉玺丢入其中,定如石沉大海,谁也别想得到!”
“今日我所求唯有一物罢了,从未想过夺取他人性命!”李岩目不转睛的看着玄素肩负的包裹,“你若交出传国玉玺我可保你二人平安无事!”
“云……烟……”玄素强撑着身体,嘴角不住的涌出鲜血。
云烟抱着玄素,偷偷地在他耳畔说道,“你的心我明白,我戏耍他们的呢!你放心传国玉玺已由红衣带走,我亲眼看着她平安上船的,今生能和你在一起我已是最大的满足了!”
“区区言辞何以为证?”云烟取下玄素肩头的包裹紧紧握在手里。
“苍天在上,君居中,父临下,今李岩割袍并指立誓,如若违背,行若此袍!”李岩挥剑割袍,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并合道。
云烟将金黄色包裹丢向李岩,李岩拿着包裹道,“放行!”
满脸笑容的云烟扶着面无血色的玄素缓慢的走向河道旁边……
李岩打开包裹,看着空空荡荡纹龙黒木锦盒,狠狠的摔在地上大吼道:“给我围起来!”
二人仿佛没有看见周遭的一切,一如既往地走向通惠河边……
“林泉(李岩的字)刀下留人……”一名骑着骏马手执传国玉玺的红色衣裙的女子,冲着准备下格杀令的李岩喊道。
“你终归是想通了?红儿……”李岩望着手执玉玺的红衣说道。
“不,我不是为了天下大道,只求你放了二人!”红衣拿着玉玺走到云烟和玄素身旁。
“如果我不依,娘子你又能何为?”李岩看着面前的三人发诡异的笑。
“娘子?红衣……你和他?”云烟看着挡在她面前的女子问道。
红衣看了一眼云烟说道,“阁主,我和他早就是夫妻了,只是多年来你未曾问起!”转身望着李岩,欲将传国玉玺仍如河中,“你若不放二人,你也休想得到这玉玺!”
“好,很好!我答应你!”李岩看着三人接过红衣丢来的传国玉玺,递给身侧一冠六合一统帽、盘领衣罗袍的老者道,“陆老,劳烦仔细查看!”
老者满脸笑容接过玉玺,看着眼前缺角有黄金镶补的传国玉玺眼神如炬,右手轻轻地抛起,突然花白的眉毛紧锁道,“假的,昔日徐达攻陷大都,元惠帝携传国玉玺北遁,太祖皇帝请家祖陆子玉仿制两方传国玉玺,这一方重七两一钱八分,略轻定是其中一方!”
“假的?”红衣转身看着云烟和玄素。
玄素一点也不吃惊,拄着那把卷刃的宝剑,深情地看着云烟,“烟儿……我一直问你可曾后悔?这辈子我注定欠你,下一世但愿你我早点相见!”玄素举剑而起穿心而过……
“玄素……我不后悔,玄素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云烟从后抱着倒下的男子,轻轻地推动剑柄,一滴珠泪滴在布满鲜血的剑刃之上泛起煞红的涟漪……
“不!真正的传国玉玺在哪?在哪?”李岩看着自尽的二人愤怒的吼道。
李岩负手而立,看着守在玄素和云烟旁边的女子,“娘子,你深知我的为人,我是不会杀他们的,我只求一物罢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帮我,但……”
“你放心我谁也不帮,我只是完成我自己的使命而已,真玉玺的下落我也不曾知晓,我们只不过是那天空中的颗颗星辰,今夜全部是别人的棋子罢了!”红衣轻轻的擦拭二人身上的尘土。
李岩看着二人的尸体自言自语道,“棋子我们都成为谁的棋子?难不成传国玉玺要烂在紫禁城?不,一定有疏漏!一定有!五路突出的玉玺均为假物,那老者也于玉阁自杀,这般大费周章无疑是混淆真玉玺的下落,那现在应在何方?”
“唉……林泉,传言终归是传言,有何必强求?也许昔日蓝玉将军捕鱼儿海之战并未带回传国玉玺……”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一声长叹道。
“流言蜚语、捕风捉影……空穴来风、必有其因……”李岩闭目静心,负手而立,良久之后,突然双目猛睁,一声长笑道,“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只苍鹰于高空中长唳而过,李岩仰面望着天穹的繁星越发灿烂,定眼看着玄素和云烟嘴角缓缓流出的黑紫色的血液,不由地发出几声冷笑道,“下毒,何人?热闹了!而今居然还有妄图坐收渔翁之利第三者,今夜之事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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