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冷月无声,黄沙席卷,暮色深沉…………
绯宇之死所带来的打击使众人都陷入了一种哀痛灰暗的境地,回荡在这茫茫沙漠之中的,只有凄凉的风和无情的沙。
一时间没有人注意到涤尘子和洗月儿,而在对决之中逃过一劫的涤尘子如今却根本无暇注意其他情况,当护身剑气感应到阿难宝剑穿透洗月儿身体的时候,涤尘子觉得自己的心也随著那滚烫的血流失了,整个胸口空空洞洞的,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他所存在的意义。
他不敢拔除刺入自己肺叶的阿难剑,因为,洗月儿会感到痛苦,他疯狂地转化剑气成为可以再造肌血的圣力,细腻而毫不间断地度入洗月儿憔悴的身躯,不管可能性是多么渺茫,他决不会放弃一丝救活心爱人儿的希望。
他尽一切的努力缓缓地修补誓为连理的爱人的创伤,却根本忽略了自己困难的呼吸和从口鼻不断流出的鲜血!明知这是饮鸠止渴,只要自己的功力一个不继,洗月儿心脉已断,气血不畅,终究还是会死,就算先天真气毫无匮竭,但是剑刃切断心脉,血液在体内慢慢渗出,原本就因为受到诅咒而虚弱不堪的洗月也支持不了多久,只是,如今的涤尘子心中只能希望拖得一时是一时。
魔罗洗月模糊的意识在先天真气的滋润之下又渐渐的变得清晰起来,发现眼前的涤尘子手正贴在自己胸前,有点意外,又微微有一丝甜蜜和害羞,刚想挪动一下身体避开点儿,却发现自己被涤尘子的剑气团团裹住。蓦地,身体那细微的挪动却产生了一阵剧痛,差点让洗月的意识又沉沦到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洗月儿也想起了那怨毒狂喜混杂的脸和冰凉的横亘在胸口的剑,“大哥没受到伤害吗?太好了…………”
还沉浸在悲痛中的众人突然被一声大叫唤回神来,叫声中充满了悲哀,乞求,甚至有一点恐惧……“不论是谁,快来救她,快救她,救她……”是涤尘子,一众人如今才想起原本追捕的目标。
回首看时,却见澎湃的蓝色剑气已然完全收敛,怀中抱着那个修罗女子跌坐在地上的涤尘子仿佛一个血人,转化剑气成为疗伤类的元气这种精微的密法不是现在身受重伤的涤尘子可以承受的,如今的他全身的皮肤都受不了庞大的压力而开始向外渗血,这是在榨取自我的生命力,龙刃心中黯然,为了毫无来由的纷争,这牺牲究竟值不值得,这已经是第三条人命了,这样的血究竟要流多少才能止息呢……
就在龙刃还沉吟不决的时候,同样曾为天人年轻一代之中的佼佼者,六位知交其中之一的海音已经快步走上前去,她再也顾不得什么涤尘子是“天人的叛徒”之类的罪名了,天人本来就应该热爱生命,战斗,纷争本来就应该远离她们的,不是吗?
海音先用静心咒语稳住了力量波动极不稳定的涤尘子,让他不至于过渡催谷而暴体身亡,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元气输给快要丧失自我意识的洗月,勉强钓住洗月儿的一线生机。在轩辕血的辅助作用下,缓缓地抽出阻隔血脉的阿难剑。
站在一旁的龙刃不由心中惭愧,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竟变得如此冷酷无情?可以完全无视眼前一个生命的价值,是从自己全家被灭门开始变得如此冷漠,还是这副身体之上已沾染了太多敌人的血呢?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此时此刻,众人心中放开了仇恨与不解,不管以前与涤尘子有仇还是有怨,现在的心中都与龙刃一样,只有企盼与祈祷,期待幽冥的阎王能够高抬贵手,希望这对历经磨难的情侣能避免生离死别的痛苦。
“大哥……大哥……”洗月忽然悠悠地对涤尘子说道,声音虽轻,但是在涤尘耳里这细若游丝的妙音不蒂上天福音,在涤尘子已经快绝望的时候带给了他一线曙光,“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涤尘忙不迭的样子好像未长大的小孩子,细心地回应洗月的话,生怕声音稍重惊扰了她,“你怎么样了,会不会觉得痛?”
“不会……”洗月低沉的声音让外围功力较低的人听得模模糊糊,而涤尘子却不惜以重伤之身运足功力听得一字不漏,洗月幽幽地回答道,“只是,胸口有点凉凉的……大哥,你,没有受伤嘛……太好了……”
“我很好,我很好……都怪我!都怪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有看到的人都不会认为几乎浑身浴血的涤尘子现在状况很好,数十天的不断逃往与追捕,已然逝去的绯宇那焚尽万物的修罗之火,天人第一高手,甚至可以算是九藜第一高手的田醉心长老借天施法的风弛贯阴雷,还有最后燃烧自我的生命转化破坏性剑气成为疗伤元气所产生的奇迹,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做到其中任何一件事……
涤尘子的视线模糊了,洗月儿那有些苍白的俏脸仿佛距离好远,飘忽不定,又好似近在咫尺,像以前一样朝自己微笑,“太好了,太好了……感谢上苍,感谢上苍!……你不要多说话了……先治疗要紧。”
“不,大哥,没用的……我自己知道……”洗月轻声说道,语气之中没有对自己的担心,只有对涤尘子如今处境的关心,更有不能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的深切遗憾,“大哥……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了你才对自己下咒语的,我……我真的好喜欢和你在一起……你……不会怪我吗?只要,你开心……我……就比什么都开心……”
“我知道,我知道,我从来没怪过你……”涤尘子已经泪流满面,自从逃离浮云都开始一直坚强无比的他,如今却只会抽噎着回答。
洗月儿失血过多,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不管海音怎么加注疗伤的灵力,却也止不住那猩红刺目的血液缓慢却又致命地带走主人的生机与活力,就算是传承了修娜长老那几乎可以起死回生的法术女娲再造,依照海音现在那浅薄的功力,让洗月能够多活一刻已经是极限了,有心而无力,最终也挽回不了洗月堕入轮回的命运……
“大哥……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牵我的手,是在沧州……那里的海……好美,好美……第一次吻我是在冰雪一样晶莹的宫殿……”洗月的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迷离的眼神已经没有了焦距,伴着沙漠上沉暮的凉风,好像幽冥之中的使者--无常已经悄然而来,高举起拘魂的锁链,毫不留情地套上洗月那修长的玉颈……
“我记得……”往事一幕幕闪过涤尘子的心头,危机四伏却甘甜如泉的过去如今却成了锥心刺骨的痛苦,眼看着心爱人儿的生气越来越弱,海音透支体力却越来越显得苍白的疗伤灵力,无力感充满了涤尘子的思想,他恨不得现在立刻倒地而亡,只要能换回洗月多一刻的生命,但是,公正却无情的阎罗却不能让他如愿以偿……
“大哥……抱抱我……”洗月的声音像是在梦呓,“别管伤口了……趁我还有知觉……好……好不好?”
“洗月……”涤尘子知道,如果没有自己体内先天真气的支持,灵力微弱的海音绝对支持不下去,而只要自己的手一离开伤口,洗月儿血液渗出,会立即毙命,但是,眼看着也支持不住了,到底该怎么办?
“大……哥,抱我……我……我已经……看不到你了……”洗月的双眸完全失去了光彩,声音更是断断续续,若有若无,或许下一刻她的灵魂就要离体而去。
涤尘子终于不管伤口,用尽了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了洗月,像是要将她的一切拢在怀里,让他们两人能够永不分离……呜咽道:“月儿,月儿,大哥抱着你了,大哥抱着你了……月儿……月儿……”
魔罗洗月却再也没有回答,那恬静而优雅的神态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但是她的灵魂却已经流入轮回,转生而去,前尘往事再也不会记得半点……没有人知道,她临死之前,究竟有没有感受到涤尘子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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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角落,幽深的地底,无数森寒的目光,无数闪亮的刀枪……
“族长大人,真的不去救公主吗?她,毕竟是您的亲妹妹啊。”
回应这句话的,只有一丝仿佛不经意扫过的目光,但是说话的人在那平静的目光之下却好像全身都结冰了。
“……属下多嘴了……”
他却不知那个被称为族长的人体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嘎嘎!你这个卑贱的灵魂还想反抗我吗?给我滚到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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