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希如翻了翻衣柜，离家前一个月换洗过的一整套床笠、枕袋、多用被给塞在最深处。她左腾右挪，把整袋被铺搬出来略看了看，才拆下旧的，又用湿布抹干净整张高架床，方把干净被铺换上，只是自己难免流了一身臭汗。
冬天日短，加上全球气候趋于极端，章希如慢吞吞做完这些、下午五点多，天色已经开始转暗。
章希如对于变短了的白天倒是没有过于感叹，毕竟从她出生开始，冬季的白天便已经开始变短了，只是偶尔看看旧电影，对里面的日光与时间不太适应，然后喟叹一下。
这时候，家人应该陆续下班了。章希如不由得再次紧张起来，不知不觉便滑进了被窝中。
首先到家的是已经从计算机部主管的职位退休、平日**络游戏、偶尔在环保团体当当义工的爸爸。他没察觉甚么，只是例行喊了一声「回来了」，便进厨房放下菜，趿着拖鞋回房拿了一套衣服去洗澡。
第二个是当基层公务员的妈妈。她五点半又过十分钟才下班，到家时丈夫已经在预备食材：青菜泡在水里溶解农药，煲汤用的干货洗干净也用水浸泡，汤煲里有半煲水在炉上烧着，猪肉剁碎了拿生抽盐腌着。她回睡房换身旧衣服，一边跟老伴闲聊几句，一边进厨房动手了。
章希如在黑暗中听着章逸朗和吕慧如的声音，鼻头一酸，眼眶渐渐湿润。
她没拭泪，任由涕泪滑落，湿了干燥的枕头。
过了一会，房间的天花灯倏地亮了。章希如吓得坐起，然后哑然无措。
下方，章逸朗一只手还按在墙上灯的开关上，听见身后动静，一脸警惕地迅速扭头查看，随即张大了嘴僵立。
片刻，传来吕慧如在厨房的喊声，「是不是如如回来了？」
章逸朗惊醒，眨眨眼，艰涩地开口，「小妹？真的是你？」
章希如也恢复了说话能力，慢慢勾起了笑容，柔声答，「爸，我回来了。」
此时，吕慧如没听到回答，蹑手蹑脚来到房门，从门缝里张望，旋即惊叫：「小妹！你你你……你……是人吧？」
章希如瞪眼，「妈，我当然是人。我怎么不是人了？」
章逸朗伸手碰她，果然触手温暖，立刻转头朝吕慧如道，「是人！是人！」
章希如哭笑不得，索性爬下床，「爸，妈，我如果是鬼，就飘下去了。」
三人抱在一起，久久不放，直到《爱丽斯梦游仙境》的弦乐门铃再度响起。
「我去开门？妈，你好像在烧菜吧？」
吕慧如冲往厨房，章希如牵起父亲的手走出客厅、让他在沙发坐下，又踱步去开门，果然是章瑰如。
「你回来了？」章瑰如微讶。
「回来啦？」章希如气定神闲。
一家四囗聚集客厅，章希如坐在章逸朗和吕慧如中间，拉着二人的手，问章瑰如，「爸妈怎么会以为我不是人了？」
章瑰如不满，「喂，你那回神神秘秘地找人来让我们给你写封短信之后，又这么久没有消息。探索队的其他人说被管制通讯，可也能传几个字啊。问联盟，又说你不在探索队的宇宙飞船中。之前以为你在星球上探索，但现在探索队都回程了，联盟还是说无法联络你，又叫我们不可向其他人透露。大家自然以为你死了，不过为免影响大局，要封锁消息。这是爸妈推论的，关我甚么事？」
章希如瞅章逸朗和吕慧如各一眼，二人干笑，「我们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总不会留你这个志愿者在补给站啊。就算留了，也可以通知家人嘛。」
章希如戟指章瑰如，「我不是给你打电话报平安了吗？我偷偷搭了斑奈塞星人的星舰在香港登陆了，只是暂时不便回家！」
章瑰如先是一头雾水，然后恍然张嘴，最后吶吶道，「接电话时我正午睡，迷迷糊糊的，你说的话又荒谬，我醒来以为自己是发梦，哪敢提起、徒惹爸妈伤心？」
章希如无力地瞪章瑰如一眼，「大姐……罢了，我再讲一次。我是偷偷混进斑奈塞星人的星舰的。米已成炊，斑奈塞星人不计较，地球联盟也奈何不了我。不过，联盟要我躲起来直到斑奈塞星人安顿好，我上过他们星舰的事也因为涉及斑奈塞星人的机密、不准泄露。所以这件事你们千万要保密。那通电话我也是偷偷避开监视打的，就是给爸妈报个平安。
「后来闲着无事，我又算是跟斑奈塞星人打过交道，便帮忙接待。最近斑奈塞星人气颇高，不过联盟未决定给不给他们搞公开活动。我趁势提出返家团聚、为父祝寿，还找上斑奈塞星人给我说情，联盟便批准我回家几天了。不过我也只可以待在家里，外边有人监视的。这事还是要保密，我就不讲详情了，以免你们说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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