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乎崩溃了,极力压制内心庞大的疑虑,如果遗照是从我背包掉出来的,那么一定是他们来了之后才有人做了手脚。我一时失语,那股沉淀在内心的压抑,又开始肆意横冲直撞,手电光略过每个人的脸,他们的表情却是如往常一般自然,丝毫不留出能我猜忌的破绽。试着想象一下,威胁近在咫尺,但又不露任何蛛丝马迹,况且大部分都是相处多年的陪伴,我心里更倾向于自动排斥,因为我不愿意对身边的人横加猜测,那是一种深层次的痛苦。
二叔捡起相框,端详一阵,就笑道:“这死胖小子我好像在哪见过?”
“没见过才怪?”燕子瞪了我一眼,她言语中带着怒气,“在石北村我们刚把他送去医院,你就忘了。”
“原来是他。”二叔喃喃道:“这相照得不错,以后我快下地了,你就让老张家儿子介绍一下照相馆。”
“你说什么呢!”燕子有些不高兴。其实我明白,是我质问的口气招惹到了她。
“你们先消停一会儿,我快挺不住了,快送我去医院。”吴凡仍旧趴在地上,吐了口唾沫,嘴角满是血渍。
蝎子道:“你们不是说前面有路吗,我们赶紧探一下路,查看有没有出口,现在有人受了伤,不宜久留。”
我回过神,待在这漆黑的深洞确实不是办法,现在找出口才是头等大事。当下决定,二叔他们留在原地休息,我和三胖去台阶那边打探情况,燕子也要跟着去,被我果断阻止了,如果遇到不测,她就成了要命的拖油瓶,势必会连累到我们。
换了手电筒后,我和三胖就出发了,走到台阶口,三胖提议分头寻找。这样效率确实高,因为只有两条道,但我认为不妥,台阶下的情况不明了,如果遇到突发状况,两人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我们选择先从右边台阶下去。整个廊阶内都非常潮湿,台阶大部分是垒砌的石块,走在上面不住地打滑,需十分注意脚下。遗照的事情萦绕在我脑际,便有些心不在焉,几次都险些滑倒,还好三胖反应机灵,马上扶住我,才不至造成惨剧。大概下了三四十阶,廊阶形势峰回路转,台阶朝相反的方向延伸,很像平时所见的楼房里那种非常普通的梯阶构造,一层连接着一层。
我心里涌起一丝异样,照如此走下去,会越来越深入地下,找到出口的几率会很小。但我们也就走了五六分钟,如果草率地回去,另一个台阶也是如此,我们仍旧会一无所获,兴许出口在山下河谷地带。
这一层空气更加潮湿,四处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极度刺鼻难闻。我们头顶甚至有水珠掉下来,落在肩上一阵冰凉,身体就不自觉缩了起来。但找出口心切,也无暇顾及冰凉的渗水。我们一路向下,越走越觉得阴森恐怖,而且空间似乎有开阔的趋势。
我脑子里还是徘徊着遗照和在福安庙各种场景纠缠在一起的画面,也不知道走下有多深,只是靠着一种感觉在摸索。突然间,我想起下午蓝月亮对我说过的话,老五有可能已经死去了。那我们送去医院的那个老五又是谁?
我心里不住地骇然。猛然间听到三胖喊着:“台阶走完了,我们好像到了另一个大洞。”
三胖用手电光扫着四周,又把光线调到我眼前,刺目的光线一下子让我很难适应,便立刻用手去遮挡。“你干什么!”我有些恼火。
“你身后……”三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我眯眼逆着光线,也开了手电,就看到三胖惨白的脸和睁圆的双眼,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事物,双腿哆嗦着向后退。
这时我才隐约感到到似乎有东西压在了肩膀上,我不由自主地向后扭头,就看到肩膀上的一只瘦骨嶙峋的干枯的手,奇长的青黑色指甲正在向我的喉咙移动。由于过度沉湎于遗照的错乱迷踪的思绪里,瞧见肩上那只手的第一感觉竟然是在想,谁得了灰指甲?随即我大惊失色,凉意从心底漫起,浑身的冷汗湿透了衣服。我身后该不会是只粽子吧!
不容多想,我朝前面的一片黑暗狂奔,三胖也跟着我连跑出十几米开外,心里过于紧张,手电光来回晃动,这一层地面崎岖不平,又加之十分湿滑,三胖被凸起的岩石绊倒了。我停下来,发现身后那个恐怖的东西并没有追过来,情不自禁地就照了过去。距离的缘故,光线并不能照清那人的脸,他全身非常破烂,到处是血肉模糊的伤口,也看不清是死是活。虽然光线发散,五官照不清楚,但我还是能模糊看到,那是一张极度扭曲变形的脸,心里不免一个战栗。
我和三胖保持警惕,尽量不发出声音,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我心想,如果他一直不动,我们也不能干耗着,再者返回去时也要走台阶,但他堵在那里,我们总不能越过他头顶。用袖子擦了一把冷汗,我对三胖道:“你找块石头砸他,看他有什么反应,我们总不能困死在这儿。”
“我准头不好,还是你来吧。”三胖胆怯地凝视着前面,脖子都没扭动。
“我准度更不好,参加校运动会时,我选的项目是执铁饼,哨枪还没响,就抛了出去,没想到砸在了裁判的腿上,他到现在还拄着拐!"我在脚边摸了一块湿漉漉的石头,就往三胖手里塞。
三胖还是执意不肯,一松手,石块掉在了地上,微不足道的落地声此刻却非常刺耳,我的心也跟着扑通乱跳。我奚落了三胖一顿,只怪他胆小怕事,其实自己何尝不是,但既然已经做出了领导样,打死充胖子也要演下去。我又摸起块石头,对三胖道:“你离我远点,别砸你脸上。”
三胖突然惊奇地喊道:“我手上怎么会有血?”
听他这么大声一喊,我也忙用手电照向了自己的手掌,没想到满手是血。惊奇之余,发现我们所处的地面全是血迹斑斑,手里的血是石头带上来的。很快我们明白过来,落在我们肩上和头发上的不是渗水,而是粘稠发黑的血液。
我瞬间感觉手脚突然冰凉,刺鼻的血腥味和通红的地面带来极度的恐惧感,双腿有些发软。
三胖已经将手电举到了头顶,我的视线顺着光斑攀向这一层洞穴的顶部,就望见与面前那个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人所类似的密密麻麻的尸体被吊在半空,其中有些人已经死去很久,能看出自然阴干的迹象,呈现出半尸骨化,而有些人似乎不久前死去,血液还在不断下溅。
我们被眼前极度诡异壮观的场面震惊了,半晌都愣着说不出话来,只是低头木然对视一眼,体温被过度的恐慌带走了一大半。这是我平生见过最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些人像受过非常残酷的迫害,遍体鳞伤,甚至能看破烂的衣服中暴露出的白花花的骨头。
惊魂未定,突然脸上拂过一阵阴风,我本能地回头,就看到刚才离我们十几米开外的那张扭曲的脸已经探到了我面前,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无法来形容那张脸变形到了何种地步,或者说根本没丝毫闲暇功夫再去顾及那张脸的轮廓,只记得一只凹陷的眼洞不断向外渗着黑血。我拽起三胖调头就跑,口中毫无意识地重复着,千万别回头。
也不知跑出去多远,期间我们摔倒过很多次,胳膊和腿上被蹭破多处,却也感觉不到疼痛,因为极度的恐惧已经将我们的思维攫获了。直到我们实在没力气奔波,才停下双脚,气喘吁吁的靠着一面湿淋淋的石墙。
刚喘了几口粗气,我们周围突然传来密集的啪啪落地的声音,而且头顶也被什么东西砸中。三胖用手电四处一照,光圈把一堆堆蠕动的黑色龙虱笼罩,场景极其恶心,胃里隐隐作呕,更让我受不了的是那股非常浓烈的恶臭,几乎能让我窒息。
三胖捡起一只,饶有兴致地观察片刻,就把水鳖虫举到我面前,道:“我吃过这东西,味道特别好,而且价格很高。没想到这地下竟然有如此多水虫子,我们是不是要发财了!”
我很避讳这种恶心的昆虫,身体后退几步,捏住了鼻子,把手电光聚焦到三胖手里的龙虱上。渐渐地我感觉四周的味道似乎不对劲,忽然三胖被水鳖虫咬住了手指,他痛得松开了手,这龙虱怎么还会咬人?想着想着,我额上冒出了冷汗,只觉得体温凉到了极点。这他娘是尸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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